2012年3月11日星期日

走世界,看中国——朱嘉明与刘苏里谈话录(下)

刘:“中美必有一战”,简直就是胡扯,我们不必在意。尤其不断有人主张向美国扔金融核弹,脑子完全昏掉了,不提也罢。我们来看欧洲。想听听你对欧盟的看法,毕竟你在那里生活了十年。

  朱:欧洲在中国人眼中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当欧盟和美国不一致的时候,中国赞赏欧盟;当欧盟在环境、人权、出口倾销上指责中国的时候就被批评。反之,中国在欧洲人眼里,大体是稳定的。例如中国和欧洲就中国是不是市场经济国家的谈判,这么多年没有实质进展,并非受美国影响,而是反应了欧盟国家对中国经济制度判断的稳定性。

  刘:欧盟毕竟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中欧在环境、人权等问题上的争执,对双方的经贸关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最近希腊、西班牙像是遇到点问题,很多中国人便认为欧元区有瓦解的可能。双方好像完全不在一个语境下隔岸喊话,谁也听不懂谁的。

  朱:首先我想说,中欧在环境、人权等问题上的争执,对经贸关系影响不大。对成熟国家来说,一码归一码。欧盟的建立,从欧共体到欧元区的形成,到欧盟的东扩,这个过程经历了几乎半个世纪之久,绝非一日之功,所以,也不会因为经济在此时此刻或彼时彼刻发生问题,出现危机,欧盟就分裂,欧元区就瓦解。稍微想一想大历史,支持欧盟建立的国家,都是经历过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付出过生命和财富代价的国家,不理解这一点,就不可能理解为什么欧盟是整个西欧人民的共同愿望。如果认真读欧盟宪法,才会真正理解欧盟深刻的历史、文化、观念的价值基础。欧盟是目前世界上高度成熟的地区。与美国相比,可能除个别恐怖分子外,欧盟是没有敌对国和更多敌人的地区。所以,它们处理的危机和社会问题相对单纯。在过去十年,欧洲最大的危机不过是工会领导罢工,学生占领学校,局部交通瘫痪,移民不满,还有个别恐怖分子破坏。讲欧洲福利制度发生了重大问题,是耸人听闻之谈。欧洲福利制度始终在微调。老龄化问题是现在时,欧盟也显示出来可以承受的能力。最重要的是欧盟国家是世界最大的市场。欧盟有发达国家和新兴国家之别,有发展落差,因而提供了梯度开发的可能性。希腊危机也好,西班牙危机也好,对这些国家都是局部的,而在欧盟内又是局部的,我看不到欧洲主要国家同时发生全面经济危机的可能性。欧盟成了一个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的大经济实体。除了上面说的之外,欧洲在社会、经济、政治转型方面优越于美国。仅举一例:奥地利已将公民选举权的年龄放低到16岁。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欧洲的主流社会最早觉悟环境问题,最早倡导节约,最早落实文化多元化,别的不说,自行车正在大规模地返回欧洲国家。欧洲的公共交通设施支撑着欧洲的主体运输。多少年前有一本书叫《衰落的欧洲》,言之过早,过于绝对。不论是崛起还是衰落,都不应该是思考当代世界关系的主要概念。在一个相互依存的世界里,没有异军突起的崛起,更不存在一个孤立的衰落。

  刘:今年中国大陆媒体热衷于讨论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好像欧元有解体的可能性,你身在欧洲怎么看?

  朱:欧盟的主权债务危机值得重视。但是,中国官方和媒体夸大了欧盟主权债务危机的严重性。他们没有理解和认识到这样几个问题:第一,欧洲经济高度一体化,且不断深化和扩大。欧盟国家之间实现了商品、资本、技术和人员的自由流动。欧盟国家对外贸易的主要部分是成员国之间的贸易。欧元区核心成员国的实体经济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第二,欧元地位没有削弱。第三,卷入主权债务危机的国家经济规模很低。第四,欧元区已经建立总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SFS)。第五,欧盟对世界经济的重要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会竭尽全力支持。第六,欧盟和美国经济不可分割,美国也会出手相助。

  事实证明,欧洲最终还是找到了解决危机的办法,那就是2011年12月9日,欧盟二十七国高峰会议推出财政协议,在克服所谓的主权债务危机方面,迈出根本的一步。从此,欧盟的政治和经济形态会有所改变,因为这次财政协议的实质是一种“财政联盟”的雏形。所以,那种“欧元崩溃论”,难以自拔是没有根据的。要知道,根据这次财政协定,欧盟国家以双边贷款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注资2000亿欧元,供财政危机国家申请贷款。原本,建立的5000亿欧元的救助机制“欧洲稳定机制”提前启动。2000亿欧元加上5000亿欧元,是7000亿欧元,大约相当于8400亿美元。2010年中国出口总额约15000多亿美元。以为中国的实力可以挽救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其实是力不从心的。如果进而以为可以用我们那些钱,换得欧洲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在欧洲人眼里是不可思议的。

  特别想指出:欧盟的主权债务危机是一种政府的财政危机,并不是全方位的国家经济危机。这种情况的发生,说明这些欧盟国家无权诉诸增发纸币或提高税收。因为货币发行权在欧洲央行手中,增加税收需要透过民主程序,在这个意义上说,这是欧盟制度一种先进的表现。总比政府权力绝对化,可以滥用货币发行权和税收手段要好。但是,从长远看,欧盟不是没有值得忧虑的问题:照欧盟现在的路走下去,就要建立一个具有统一发行债券和征税的中央财政机构,那样的话,欧盟的政府干预经济的能力会大为增加,利伯维尔场经济会受到进一步削弱。

  刘:欧盟东扩是人心所向,历史必然。岂止东扩,整个巴尔干地区都快成欧盟的“势力范围”。越过土耳其,欧盟的触角已伸向中亚——中亚对欧盟的好感,好像超过美国和中国吧。传统的苏俄势力范围国家,也纷纷要求加入欧盟。事实上,俄罗斯这两年迅速向欧盟靠拢,多少预示着什么。

  朱:是的,现在的欧盟东扩包括了分解之后的前南斯拉夫部分,包括分成两个国家的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以及前苏联的立陶宛等三个小国。在前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中,只有保加利亚还没有成为欧盟成员国。乌克兰是一个独立国家,也没有成为欧盟成员国。至于中亚对欧盟的好感那是自然的。因为中亚国家不愿意成为大国争夺的新区域,欧盟有缓和和平衡的能力。俄罗斯继续维持着它的奇特性:既不属于西方国家,也不属于东方国家。苏联解体之后,它最困难时期已经彻底结束。历史会给叶利钦很高的评价,是他奠定了俄罗斯不可逆转的制度基础。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的历史贡献都很大,前者解决的是破的问题,后者是立的问题。普京解决的是巩固的问题。俄罗斯向欧盟的靠拢,是对沙俄时代俄国国策的一种回归。俄罗斯疆土概念和文化认同感分离。其疆土横跨欧亚大陆,其文化归属欧洲。东正教毕竟和天主教、基督教有着相当密切的血缘关系。

  刘:东欧国家1989年之后的社会转型比较彻底,俄罗斯的问题似乎更多一些。两者与中国的关系也很有意思。恰好问题比较多的俄罗斯,与中国关系更紧密些。

  朱:东欧和前苏联都经历了相当困难的岁月,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重新回到集权制度。有的国家共产党还是合法政党,可能在大选中获胜,但是决不意味着共产主义复辟。说也奇怪,很多王朝被推翻之后,很多制度完结之后都发生过复辟,但是前苏联和东欧的历史表明,这里的人民和政府从来没有忧虑过共产主义复辟的可能性。我们在报纸上也看到过有些中老年人举着红旗、列宁、斯大林像游行,那只不过是极个别的历史镜头而已,是社会多元化的一种存在而已。我1990年开车去了几乎东欧所有国家,外加苏联的乌克兰,其间还不小心落入波兰境内华沙条约组织的地雷阵,途经了产生《短缺经济学》作者科尔奈的故乡匈牙利。除了罗马尼亚,所有国家在当时,其经济发达程度和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还是超过中国。然而,我亲眼看到,成千上万的东欧人不惜排队几公里或十几公里,等待半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移民西欧。我当时已经明白,东欧人民的选择不仅仅基于物质匮乏,民主自由对他们来讲更重要。比较东欧、苏联和中国的关系,确实是苏联比东欧国家更近一点,我觉得有三个原因:第一是地缘政治。俄罗斯和中国互为邻国,双方的国家利益都涉及到东北亚地区。第二,在经济方面互有所求,中国需要俄罗斯的石油;第三,东欧对极权制度的反省尤为深刻。那部《窃听风暴》其实不仅是东德人,也是东欧人民对极权制度和警察制度的揭露和批判。去年11月的一个晚上,在布达佩斯大街上的一座建筑物外墙上看到200多幅照片,那是在1956-1959年被枪杀的青年,他们都是20岁左右的年纪。一个显示屏上有一行字:“他们为你而死”。我在这些照片前热泪盈眶。而这座建筑曾是匈牙利内政部大楼。

  刘:你说在柬埔寨创过业,为柬埔寨政府和越南经济改革也做过一些咨询工作。这是中国学者、观察家少有的经历。谈谈你对东南亚的观感,以及它们与中国的关系。说起来,这块地方,历史上,很长时间内,与中华帝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当然,东亚国家与中国历史上的联系就更密切了,比如朝鲜(高丽)和日本。

  朱:东南亚是个地理概念。讲东南亚就要讲东盟。最近缅甸结束军政府实行民主选举之后,东盟国家彻底完成了向民主制度的转型。东盟国家本来就是市场经济,私有经济。越南是东盟中的一个特例,现在还叫社会主义,一党执政。在东盟国家中,湄公河国家老挝、泰国、越南、柬埔寨、缅甸和中国关系尤其近。我看好东盟国家。它通过平衡与日本、韩国、中国、印度的关系,平衡与西方的关系来获取最大利益。2010年中国和东盟自由贸易协定生效,双方90%产品享受零关税待遇,是中国这些年在对外经济关系中值得肯定的一件事。如果中国和东盟真的能够形成自由贸易区,光人口就接近20亿,会改变WTO建立后的国际市场版图。如果澳大利亚属于亚太地区,它的资源优势,使其影响力和在经济上的发言权得以提高。中亚,主要是穆斯林国家,拥有巨大的石油天然气资源。他们也要平衡中国、美国、俄罗斯之间的利益关系。南亚主要是两个国家,巴基斯坦和印度。中国和巴基斯坦共同利益比较多,和印度相对少。至于东北亚问题人人皆知,是朝鲜半岛问题。日本早已是世界经济大国。亚太地区问题的解决无法逾越日本。中国的影响在亚太地区的扩大和增强,不宜夸大。因为,中国可以在这些地方取代美国和日本还要走相当长的路,至今这个地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成为中国的战略伙伴,花多少钱也没用。

  刘:东亚或东北亚问题,是老话题,也是重要话题,今天无法展开了。有机会我们详细说这一块儿。中国开放,才真正面临加入世界历史进程的问题。三十年过去了,中国与世界的关系,越来越扑朔迷离,像是各自离不开,可现实关系,又常常表现得不如人意。2010年是中国与世界关系的转折。你怎么看开放以来,尤其是进入2011年后,中国和世界的关系?

  朱:过去20年中国对世界的贡献之一是帮助西方世界,主要是美国完成了向后工业社会的转变,中国成为世界加工工业的中心。然而今天,世界经济体系中的国际分工有了新的型态。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角色可以被替代,不是绝对的比较优势。中国建立的工业产能,已经远远超过中国市场的吸纳能力。其实中国更需要世界市场,而不是世界市场一定依赖于中国的产能。中国需要从国际市场上补充能源和原料,引进技术。中国的高额外汇储备要求中国必须资本输出。一句话,是中国更需要世界。几年前的《大国崛起》给人的误导之一是,忽略西欧、北美、日本、俄罗斯各自的崛起道路。如今,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离开另一个国家崛起,也不存在单独模式的可能性。你已经和世界不可分割,怎么可能有一个单独的中国模式呢?

  刘:中国融入世界历史进程,中国与外部世界,站在各自的角度,对对方的评价,差别如此之大,让人挺吃惊。“外部世界”对中国的主流评价,到底都有哪些意见?

  朱:世界上每个国家,包括中国对世界,都有过正面和负面的影响。今天的德国对世界正面贡献诸多,但曾经是两次世界大战的始作俑者。外部世界对中国的主流评价有正面,也有负面。正面的我们知道得很多,高速经济增长,是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等等等;负面的,则集中在环境和政治制度方面。此外,人们对于中国人的炫耀财富,输出腐败极其反感。

  具体地说,还要看给出评价的是国外的哪些人哪个阶层。中国人说到外国人看中国时常常会发生偏差。第一,过分看重政治家的说法。西方政治家是民选的,几年一换,他们的看法和说法带有实用主义,没有连贯性,今天说好无需感激,明天说不好也无需愤怒。第二,高估商人的影响力。中国社会急剧商业化,注重经济外交,有与时俱进的一面,但是,不要以为外国商人对维系和巩固与中国的关系有那么大的作用。商业作用从来是现实的、局部的、多变的。第三,忽视媒体和学者。在西方社会最有稳定影响的是媒体和学者,他们维持独立的立场和职业操守,不是政府和商业利益可以控制得了的。第四,漠视全世界方兴未艾的NGO影响力。第五,轻视民众。西方民众平时没有那么多话语权,但是有选举权,因而,他们的力量是根本的。他们对中国的印象比较稳定。没多少人关心中国的崛起、崩溃,谁又当了中国领导人。所谓“中国威胁论”、“中国崩溃论”,不过是海外某些人在非常有限场合下的言论,即使在报纸和电视上出现,究竟有多大影响,也值得怀疑。一个国家像一个人一样,不要在意别人说三道四,更不能树立太多对立面,太多假想敌,强调负面说法;一个国家也要像一个人一样有平常心,调整心态,否则显示的是这个社会的不成熟。

  刘:我完全赞同你的看法。近年一些从海外回来的,或与海外联系较多的中国“读书人”,动不动就惊呼,你们看哪,全世界都在谈论中国,高度评价中国的经济和外交成就,而我们自己人却还是在那儿自我矮化。他们的说法还真蒙了不少国人,以为……

  朱:以我的亲身经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成熟国家和新兴国家,完成了转型和正在转型国家的一个差别,就是发展中国家、转型国家、新兴国家过于在意别国的看法,特别是有钱、有地位、有影响人的看法,要知道,他们的想法并不代表所在社会的老百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乏拉大旗作虎皮的中国人,把海外似是而非着实没有什么市场的东西在中国放大,把日常经济政治生活中的寻常事贴上唬人的标签。例如这两年的一个说法货币战争,把世界金融体系、金融制度卡通化。还可以这样看这个世界,它由穷人和富人组成。穷人没有话语权,富人有话语权。而富人的话语权是根据他们眼前利益来调整的。如果把他们的话当真,教育和影响国民,幼稚之极。在毛泽东时代,曾经说我们的朋友遍天下,虽然并非朋友遍天下,但是确实有一些穷朋友;今天并没有把富人变成朋友,但是穷朋友确实没有了。实为可悲。

  刘:再回到全球性问题。今天这个世界包括中国在内,或者说整个人类,哪些问题是共通的,需要大家认真面对?

  朱:一,环境恶化;二,人口膨胀和质量下降;三,失业率居高;四,贫富差别拉大;五,公司力量不可控。其他问题一目了然。公司问题怎么会是这么大的问题呢?在当今世界,最重要的三种力量是政府、公司、民众,最时髦的民众代表是NGO。公司比政府稳定,比民众和NGO有钱。你可以选总统,但是不能选公司掌门人。公司拥有自然人的权利。因此,发达国家有反垄断法,避免公司做大。其实,公司膨胀是不可阻挡的。当中国正在建立公司制度的时候,发达国家已经开始挑战那些侵害消费者利益的公司了。我的一个美国朋友在新罕布什尔州,她和该州民众联合起来,完成了两件阻止大公司渗透的事情。其一是一个大公司在该州建立垃圾处理中心。因为能够增加就业,产生GDP,得到州政府支持。但是,民众看到的是对环境造成的不可逆的破坏,坚决反对,最后胜利。另有一个水公司,准备开采水,也可以增加就业,制作瓶装水,但是,它势必改变地下水分布,以及带来其他恶果,因此,民众也反对,最终反对成功。当仅仅考虑GDP,考虑就业时,公司行为就一定会得到政府和民众支持。当考虑到社会综合利益时,就必须限制公司。因为公司的根本目标是利润,是股东分红。

  刘:我们的谈话接近尾声了,能否对世界格局和态势做一概括?

  朱:大问题,没有能力概括。我可以谈几点观察:第一,改革和转型是世界潮流,不是中国独有的。发达国家,新兴国家都在进行涉及经济、政治和社会等所有领域的改革和转型,不存在哪些国家的真正落伍和衰败。即使伊拉克和阿富汗也在重建,改革和转型,这是现代世界的特征。第二,自然资源、能源对世界经济的制约性加强。在高度开发和巨大人口的情况下,我们中国自认为的“地大物博”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今天,俄罗斯是,北美是,澳大利亚也是如此。资源稀缺,钱多导致更高价格,是没有休止的“魔”和“道”的博弈。第三,在跨国公司和跨国资本的影响下,国家的含义在演变,在一次一次的移民潮冲击下,民族内涵在演变。例如,世界那么多控制资本的富人,包括中国富人在美国拥有资产,美国的利益不再是那么单纯,美国真的衰落,岂止伤害美国自己民众?中国买了人家多少国债,中国的中央银行就会跟着着多大的急。

  刘:在结束我们的谈话前,还有两个问题。在行走中,对你印象最深的,最难忘的,是哪些事件和人物?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朱:一是见证柏林墙倒塌;二是亲历柬埔寨军事政变;三是感受欧元区建立和发展的全过程;四是目睹中国制造席卷全球。

  十年前一个人背着包经尼泊尔进喜马拉雅山,那是心灵最平静的旅程。

  刘:还想继续走吗?

  朱:累了。我如今客居海外,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中国情怀每时每刻都折磨着我,特别是想念北京。我曾经说,把我的眼睛蒙上,从北京上空扔下来,我闻都能闻出来,我回到了北京。我常常想到年轻时,老想出国,向我的老师、也是领导马洪提出要求。马洪劝说我,总有一天你会出国出得再也不想出了。不幸被他言中。落叶归根,不坐飞机,隔离现代交通工具是我的心愿。但是世事难料,也可能我还要以老迈之躯步行地球呢——也说不定。

  刘:你的这番话,让人动容。世事难料,有些事还要靠时间。上次在北京见到你,聊了那么久,至今让我难以忘怀。非常感谢嘉明兄。你给我们打开了一扇认识世界,以及世界对中国观感的窗户。尽管中国与外界交流如此频繁,仍然常常感到,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大家相互了解的路,恐怕还要走很长,很长。再次感谢!

作者:朱嘉明、刘苏里,来源: 共识网-《领导者》杂志总第43期(2011年12月)

没有评论:

明鏡關注點

明镜博客 » 时事

明鏡歷史網

明鏡網

明鏡十大热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