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大會否帶來新一輪的政治改革？

中國的新領導人在未來的五年會銳意改革嗎？


光磊

美國加州大學聖地亞哥校區 21世紀中國研究(中心)主任


和剛剛結束的美國大選一樣，11月14日落幕的中共十八大在重大的人事安排和政策問題上似乎沒有重大的突破。

儘管美國大選選情激烈，現任總統奧巴馬依然再次當選，他的政策得以延續，國會兩院的控制權也沒有易主。在中國，十八大之前各種醜聞和謠傳甚囂塵上、日新月異，而黨代會推出的新任政治局常委則了無新意，黨內民主依舊遙遠，年齡和資歷似乎成為選拔新一界常委的標準。

西方媒體普遍認為十八大的人事安排標誌著黨內保守派的勝利。他們認為，政治上的延續，而並非變革，將是下一個五年的主旋律。

中國的新領導人在未來的五年會銳意改革嗎？

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謹慎的樂觀。這一點我和西方很多的主流評論者看法不同。我之所以這樣認為，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中國多年來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矛盾積重難返，已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新一任的領導人很清楚，在時下的中國，不改革的風險已經高過改革的風險，所以他們必須改革。

我的看法是基於以下三點:

首先，很多評論員認為新一屆政治局常委保守派力量強大，政改不太可能取得突破。但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政治局常委的構成不足以阻礙大膽的改革。

我們可以對比1982年十二大選出的政治局常委會。當年常委會的人員構成，甚至其意識形態取向，和三十年後的十八大常委會比較相似。十二大選出的政治局常委會由六位成員組成，相對年輕的胡耀邦和趙紫陽被委以重任，但另外四位常委比他們年紀大、資歷深，在黨內更有威望。他們一方面支持胡、趙的工作，另一方面對總書記的權力有所制衡。儘管八十年代的改革一波三折，但政治局常委的格局在總體上並沒有阻緩當年的改革。

眾所周知，八十年代的改革最終夭折。資深且年邁的保守派把年輕有為的改革者趕下了台。今天的習近平和李克強有沒有理由害怕，如果他們銳意推進改革的話會重蹈覆轍？這一點現在看起來不太可能。

十八大新晉常委不具備八十年代政壇元老的權力。他們之所以入圍，原因不在於他們固有的權力根基，而在於他們的資歷和年齡「優勢」。中國問題專家謝淑麗教授指出，中共十八大最終確定以年齡劃杠，因為年齡作為標準顯得比較客觀和中立，同時還可以避開落選者的抱怨。

第二，十八大新選政治局常委比上兩屆權力得到強化。新一屆常委人數由9位減為7位，權力更加集中，它也能更好地抵禦強大的既得利益集團的影響。同時，胡錦濤讓位軍委主席，無疑更夯實了習近平的權力基礎。習近平在接任黨的總書記的同時擔任軍委主席，消除了權力雙峰格局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

最後，習近平在中外記者見面會上的發言讓人耳目一新，讓我對改革的未來感到樂觀。黨代會之後習近平在記者見面會上發言，並介紹各位常委。這個五年一次的例會可以追溯到1987年的十三大。

就職演說

迄今為止，它已經變成一項黨代會上必不可少的儀式性環節，很多中文媒體稱之為新任總書記的「就職演說」。從1987年開始的歷屆見面會，新當選領導人無一例外的利用這個機會對其前任致敬，並加入政治關鍵詞以表明新一屆領導集體的政治方向。

比如，江澤民在1997年十五大結束之後的見面會上表示要「高舉鄧小平理論的偉大旗幟」。胡錦濤在2002年接過總書記職務之後宣示把「三個代表」確立為黨的指導思想。2007年胡錦濤在他的第二任見面會上提到他的「科學發展觀」。

鑒於中共長期以來賦予理論傳承和政治術語的重要性，習近平在11月15日的見面會上的發言則顯得別具一格。他提出新時期黨建的重要性，警醒全黨腐敗與官僚主義的危害，但是他通篇未提及他的前任胡錦濤和江澤民，沒有提到「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思想」和「科學發展觀」等字眼，也沒有屬於他自己的程式性的政治表述。

與以往不同的是，他試圖建立一套新的宏觀敘述，把黨的合法性和近現代史上的民族復興和經濟振興相聯繫。他把黨的奮鬥目標定位在「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讓聽眾聯想起美國獨立宣言中著名的關於「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的闡述。總而言之，習近平的首篇演講沒有僵化的關於意識形態的說教，顯示出他務實而不循規的一面。

當然，他在記者見面會上的演說很短。他不可能在這個場合詳述他下五年的執政方略。文中也不免空洞的、希冀改變黨群關係的願望。也許中共高層尚未就政改與意識形態領域的改革達成共識，所以他不能提出新的領導集體的執政理念。單就他避而不提其前任這一點，我想他在傳達這樣一個信息：我現在是總書記。

那麼，這位新當選的領導人是否摒棄黨的領導和社會主義道路？這不太可能。習近平畢竟出身於紅色家庭，他是一位堅定的共產主義者。那麼，他是不是一位適度的改革者，會不會尋求擺脫九十年代以來的唯經濟增長的改革觀？筆者當然希望如此。

儘管新任政治局常委中缺少銳意改革者，但我們不必因此而悲觀。他擔任總書記後的第一次演說凸現出他不因循守舊的一面。和他的前任同期相比，習總書記現在有相對牢固的權力基礎，所以他應該是能有所作為的。

BBC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