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6日星期一

邱会作回忆:长征前夕红军大搞残酷斗争,动辄处决


经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解放军总后勤部长邱会作的儿子程光授权,明镜历史网自即日起,选载《历史的回顾:邱会作与儿子谈革 命经历和若干历史问题》(程光著,香港北星出版社出版)部分篇章,以飨读者。这里先刊登该书第三章“‘左’倾路线时的瑞金”。小标题均为本网编辑所加。


《历史的回顾:邱会作与儿子谈革命经历和若干历史问题》



邱会作(1914—2002),江西兴国人。1928年参加革命,1929年参加红军。参加了中央苏区一至五次反“围剿”和二万五千里长征。建国后曾任中共 中央政治局委员、解放军副总参谋长、总后勤部部长等职务,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1971年“九一三”事件之后,邱会作被打成“林彪反党集团”成员受 到拘押审查,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1980年“两案”被判处有期徒刑16年,后保外就医。2002年逝世。


第三章  “左”倾路线时的瑞金

死里得救的遭遇(续)


父:离开中央苏区的准备工作十分紧张,名义是“上前线”。叶季壮部长只让极少的人经手此事,供给部的准备工作是他自己、特派员和我组织进行,因此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上前线”的真实含意。

“上 前线”的人都要经过严格审查,报上级批准才能定下来。审查主要是个人的家庭成分、政治表现和思想方面的问题。成分不好的人原则上不能长征,政治表现不好的 人就更不能走了。走的人确定之后,留下的集合到离瑞金不远的七堡。当时大家并不很清楚,留下来的人生的机会是不多的,除了日后可能被占领苏区的国民党反动 派杀害外,如果他知道得事情太多,也有被自己人“保密”处理的可能。王明路线非常残忍,我至今还记得几例被无辜残害的人。

总 供给部粮食处长罗凤章是湘南暴动参加革命的。有人检举他贪污过三块银元,国家保卫局就把他抓走了,我和保卫局驻供给部特派员参与此事,作为总供给部部长的 叶季壮居然事先不知道,更不知道特派员和我参加了处理。罗凤章的事发生在“上前线”较前的时候,形势还没有那么紧张,他保住了脑袋,被国家保卫局送到兵站 作苦役。罗凤章的头发上被开了一条“马路”(中间剃光一条头发作标记,防止逃跑),每天在兵站搬运重物。有一句流行的话,“调皮捣蛋,送去兵站挑炭”,说 的就是惩罚主义。

子:今天提到王明路线在党内斗争搞“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是人人痛恨。

父: 但在当年是很革命,很时髦,很风行的,人人必须执行。有一次罗凤章挑运物品到总供给部来,我没有像别人那样歧视他,客气地请他喝了水。罗比我大十几岁,过 去我对他很尊敬,可那天我说了几句责怪他的话。没想到他毫不在意地回答:“我现在比当处长好,晚上睡得稳当一些了(指已有处理结果,不会杀头了)。”他见 我很不以为然,又说:“老弟,你不仅年轻,还很小呢!对现在的事情,你能看到,但你不能看透。人若是倒了霉,可是身不由己呀!”对他的话,我想了几十年才 想明白。当我想明白的时候,我比罗凤章倒霉多了。

那时,犯错误的人要受到处理,就是日常工作中出了点问题也会面临灭 顶之灾。临出发前,供给部送出去了一批刚修好的枪支到前方去,兵站检查出来有生锈的,向上报告了。国家保卫局立即派人来总供给部追究。负责枪支修理的军实 处军械科科长胡子昂十分紧张,知道自己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明白,肯定活不成了,于是偷偷在自己内衣里藏了一个手榴弹。当我陪着国家保卫局的人找胡子昂查问 时,他从容不迫地说:“我是军械科长,枪生锈由我个人负完全的责任,请不要连累其他人。”胡子昂说完,扭头就向房子外跑。我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他 跑出门外不远,手榴弹就响了。他没在房子里拉响手榴弹,是为了不伤害我和其他无辜的人。胡子昂知道自己要被处决了,痛恨的只是肃反制度,不愿意伤害别人, 包括不愿伤害要执行他死刑的保卫局的人,真是可敬!事后,供给部把胡子昂当作“死反革命分子”进行批判,我一言没发。胡子昂只是工作中出了点差错,但是, 在王明路线下,在长征前的那种特殊气氛下,他除了一死,没有别的选择,他死于党的错误的惩办主义。

总供给部的管理科 长李跃也死得冤。李是湖南人,大学生,这在红军中是很少的。因为他的家庭成份是地主,国家保卫局没有批准他“上前线”。后来经过我们第二次报告,保卫局总 算是同意了。李跃平常工作非常好,在长征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管理科无意中发生了轻微的火灾。保卫局认定这是反革命发出的灯火“信号”,告诉敌人我们要行动 了,就把李跃抓走了。虽然对李的下场并未宣布,但无须多考虑,就是用“保密”的方法处决了。

红军离开中央苏区之前,恐怖气氛相当厉害。当时没有一个人是不怕犯错误的,大家总是积极苦干,谨小慎微,遵守纪律,不敢犯自由主义,甚至不敢多说话。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哪怕是一件小小的事就不得了呀,真是一粒沙子都可以打死人。

子:我听一些老同志说,那时的国家政治保卫局是“阎王店”,想要谁死是轻而易举的事,错杀了很多的革命人士和人民群众。具体杀人的数字和人员,至少还是绝对保密。

父:1930 年杀“AB团”,是敌人挑起的反间计在内部杀共产党;1934年的肃反是我们共产党自己挑起的杀共产党。一些所谓的不可靠分子,例如宁都暴动起义过来的红 五军团的一些干部,除了少数红军里必不可少的专业人员,(如医生,就是姬鹏飞、张步峰、靳来川他们那些人),其余很多都被杀了。当过我在红军学校学习时的 教导主任,后来的红军供给学校宋奇峰校长,是北京的大学生,曾是国民革命军二十六路军一个师的军需处长,虽然他算是一个业务干部,但也被国家政治保卫局处 决了。(《历史的回顾:邱会作与儿子谈革命经历和若干历史问题》,香港北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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