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9日星期五

艾未未:我們活在一個瘋狂的時代




  《明鏡月刊》魯湘/被捕前幾天,艾未未接受南德意志報采訪時説:“中國現狀完全瘋掉了,必須給這個時代起一個名字的話,我認為,我們活在一個瘋狂的時代。”



3月29日,南德意志報記者Henrik Bork到草場地的工作室去拜訪艾未未,那是他正忙於為準備進行的展覽製作模型。艾未未在訪談中主要談中國的藝術家、政府批評者所必須承受的壓抑狀態。

在北京機場被帶走前,他正按照計劃前往台灣為一場展覽做準備工作。在和南德意志報記者的的訪談中,他第一次談及了這次展覽。當記者問他這是否是第一次在台灣做展覽時,艾詼諧的說:“不止如此。如果台灣像中國政府宣稱的那樣,是屬於中國的一部分,那這將是我第一次在中國做展覽(笑)。直到目前我依然不允許在這兒做展出。”

談及中國具有批判思想和行動的藝術家在中國的生存境況,艾說,最近越來越多的人入獄,僅僅因為他們上網在推特(twitter)或者博客上寫東西。他們電話被停機,被跟蹤被抄家。警察半夜破門而入搜遍整個房子——然後羅織證據提起訴訟。無辜的人被判處十年多的徒刑。最近的例子是劉賢斌。

一直以來,艾未未都在呼吁關注因調查四川地震教學樓倒塌原因(而被捕的)民權活動者,比如譚作人。“有些人被投入監牢一關好多年,還有一些人直接就是失蹤了。家人打聽不到他們的一丁點消息,沒有人能聯係上他們,律師也見不到他們。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社會啊?”艾未未說。

采訪時,德國正在中國國家博物館舉辦“啟蒙的藝術”展,外長韋斯特維勒也特意來到北京捧場。對此艾未未評價說:“在天安門那兒弄一個關於啟蒙的展覽真夠諷刺的,因為我們中國人正在見證一個黑暗的年代。經濟有所繁榮,民眾生活水平逐漸提高,但與此同時言論自由、藝術表達或者教育自由卻跌到了一個低谷。我們的公民社會跌入了低谷。”

雖然被警察監視是“家常便飯”,也曾被警察毆打至腦內出血而必須接受手術,但艾未未沒有考慮過移民國外。他對記者說:“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經常做一個夢,兩天前還在做。一個噩夢。我在一個類似黑社會的環境裡,看到非常可怕的事情,有人在哭泣,我把一切都記了下來,我不可以袖手旁觀,後來我就被跟蹤了。整夜都做這個夢。最令人震驚的是,有很多遊人經過那兒,他們看到了這一切卻無動於衷,似乎一切如常。”

雖然沒有考慮過流亡,但“這是最後的打算,”艾說:“以前訊問我的國家安全人員也曾經說過這個,他們說,你應該到國外去。我是一個很有影響力的藝術家,但對我來說這裡越來越危險了。(出國)是我最後的一個選項。”

艾未未說自己明白留下來所要面臨的風險,“看看我們國家的歷史,質疑專制者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

艾也認為中國藝術家幾乎沒有可能在社會變化中扮演歐洲啟蒙運動那樣的公共角色。“對於主流中國來講,我是不存在的。在搜索引擎裡搜不到我的名字,我被‘和諧’了。”

但至少在推特(twitter)上,他還有7萬名追隨者(Followers),推特可以通過一些技術手段(翻牆)上去,艾經常在上面評論社會問題。因此人們看到,並不是所有的火苗都被掐滅,至少還有一個火花在閃耀。

作為為數不多的敢跟外國記者暢所欲言的中國人,艾未未感到“身單影隻”。“我經常問記者們,他們為什麼不去采訪別人呢。這樣一來對我也有好處,多采訪一個人,我的壓力就少一半。如果有十個人,我承受的壓力就只剩十分之一。可是衹有我一個人做這個,孤獨的一個人,”他說:“這很有趣。與此同時我也感到恐懼。”

艾未未的父親艾青,曾經坐過國民黨的監牢,後來共產黨上臺毛澤東執政後,他又被下放到農村勞動20載。再對比觀察下中國當下的知識氣氛,艾未未認為中國在思想自由方面沒有進步,“完全沒有。根子裡還是那一套。當權者聽不進批評的聲音,他們希望把這種聲音消滅掉。他們從不允許公開討論。為什麼坐下來跟對方交流就那麼難?”
(《明鏡月刊》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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