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草子：系好安全带，经济正着陆

——经济杂谈·之八

　　中国经济毫无疑问已开始下行着陆，至于会软着陆还是硬着陆，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原因是中国的经济比较独特，能集中力量办大事，也能集中力量把强扭的瓜弄得有点甜，这也是境外学者屡屡对中国经济看走眼的原因之一。反映到这次的经济着陆上来，如果当局动了心思，倾一国之力死死硬抗，即使是一场硬着陆，也不难弄成一次跌跌拌拌的着陆，或者看上去像极了软着陆。

　　中国经济十几年来的增长，主要依靠的是四架马车的拉动：出口，政府基础投资，房地产，国企的资源产品扩张。在这四大板块中，资源扩张的问题可免去不谈。因为资源性国企扩张的前提是前三个板块的膨胀，如果前三个板块缩水了，它就会立马失去发展的依托。

　　在另外三个板块中，房地产曾是中国经济强劲增长的主要引擎。现在，它已基本失去拉动GDP增长的功能。至少在近一年内，甚至很可能两年内，政府不会完全放松对房价的打压。这实在是中国政府的一种无奈选择。中国房地产业的问题，已不仅仅是形成了价格泡沫，更在于它是一个畸形的、疯狂吞噬流动性的、几乎完全依赖金融业打鸡血的产业。一旦对房地产的打压出现松动，流动性泛滥的情景就会重现。它所导致的恶果，也不仅仅是房价的重新推高，而是远未降服的通胀的全面反弹。上个月，国内CPI指数同比上升了4.5％，预示着去年年末以来逐渐降温的通胀有可能重新升温。在这种背景下，政府已很难再下决心大尺度放松银根。

　　政府基础投入也已开始力不从心。与房地产业相似，中国各级政府的基础投资也严重依赖于大规模举债。要使这种回报周期漫长，或根本没有回报，甚至还会带来大量附加投入的投资持续下去，政府就得周期性地流动性放量，否则捉襟见肘的日子终会到来。如今这一天实际上已经来临，包括铁道部等部门建设项目的大面积停摆，就是这种窘迫日子逼近的前兆。各级地方政府实际上都已负债累累。房地产业的降温，又使高度依赖土地财政的各地方政府，失去了很大一块财政收入来源。这种背景之下，政府若想持续过去那那种大规模投资基础设施的辉煌，除非再人为制造一场类似于2008年那样的天量流动性，并且还得不停地这样制造下去。可时至今日，即使是最不理性的政府官员也已经明白，如果这样做，就等同于给中国的经济体不消停地供给摇头丸。

　　中国GDP的高速增长，贡献最大的领域，莫过于实体产品的出口了，这也是近期萎缩最明显的一个版块。中国的出口同比指数已经下跌，环比增长也在萎缩，甚至出现了负增长的情况。中国作为一个内需不振，严重依赖出口的经济大国，出口的萎缩是一个严重信号，表明这个经济体的运行已经出了大问题。出口已无法重续昔日的强劲势头，内需又无法提升，经济着陆就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不要说什么这都是外部因素惹的祸。全球经济的疲软，欧债危机等，的确给中国经济造成了很大麻烦。但即使没有这些外部因素作祟，中国经济增长的趋缓也是无法避免的。中国经济现在碰到的问题，是外部因素和内部结构障碍双重作用的结果，并且内部的结构问题更为根本。正如一架飞机，全面遇到了大面积的雷区，它不得不提前着陆，但同时它的油箱里也没有多少油了，即使没有那片雷区的阻碍，它也得着陆了。

　　房地产这一块就不用说了，它的背后，涵盖了大量的结构性问题。比如畸形的二元土地制度，城乡户籍制度，畸形的土地财政，金融与行政垄断以及巨大的贫富差距等等。政府基础投资的发烧，除了与习惯了指令计划经济的政府的凯恩斯冲动有关外，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内需不振的事实。因为民间消费，尤其是农民和城市普通市民的消费不足，政府只好充当主要的投资手，靠这一块来拉升GDP。而相对于GDP增长和投资显示的民间消费不足，内需相对于外贸的疲软，其幕后的最大黑手就是特权利益集团的垄断、贫富悬殊和社会福利的严重滞后。

　　对任何有硬约束的正常的政府而言，中国的各级政府其实并不缺钱。中国可能是为数不多的这样的国家，政府如何征税，征多少，政府的财政预算等，都可以绕开立法机关的严格监督和审批，由着政府的少数几个党政首长自行其是。中国的税收实际上是没什么控制的，每年税收的增长幅度都大大超过了GDP的增速。可面对一个机构人员庞大、奢侈无度，大手大脚、贪腐层出不穷的公务员团队，而且这个团队还把政府当做公司来办，有着抑制不住的投资冲动，财政收入再多又有鸟用？不照样寅吃卯粮，负债累累？这，也其实是一个结构问题，甚至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结构问题，与政治体制有关的结构问题。

　　说到经济下行的内因，对目前的出口困境而言，它的背后还折射了中国实体经济的脆弱和无奈。汇率的攀升，欧美市场的不景气，这些固然都是出口受阻的原因。但实体企业的资金枯竭，资金与人力成本的上涨，给实体经济造成的打击更甚。春节后，我去过几家朋友的公司拜年，其中有一家出口企业，有十五万平米的厂房，四万平米的员工宿舍，但已经大年十五了，这家企业仍未开工，工厂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据老板说，他从正月初十就开始给那些骨干员工打他们返回广州的路费，每人300元，但这些农民工收到钱，还没有一个人返回来。老板预测，由于缺工，他今年的业务至少得减少一半。他如果想把这些农民工都吸引回来，就得大幅提高他们的工资，可如果这样做，他的企业就会因亏损而倒闭。实体企业遇到的这些问题，实际上是中国人口红利即将消失殆尽的反映。社会的老年化，人口红利消失，这一结构困境大于天，它给中国经济会造成多大的困扰，现在尚未真正完全显露出来。

　　经济下行已势在必行，我们平头百姓该怎么办？照我的看法，我们还是系好安全带，稳妥点好。稳妥点的意思就是不要头脑发热，随随便便去搞什么投资创业和发财。不仅股市投资要谨慎，实体投资更得摸摸后脑勺。在这云里雾里、神神叨叨的龙年，你没有十分之一的乔布斯的大脑，或者过硬的官场背景和人脉，最好是暂时远离投资。无所事事也没关系，年轻的不妨继续当宅男，年长的可去公园下棋。当然，年轻人如果有把握，最好是去考考公务员，争取挤进公务员队伍。毕竟，当公务员是目前年轻人的一种最佳就业选择。因为中国公务员所服务的是这样一块宝地：就算中国经济大面积缩水了，那里仍会剩下最后一池绿水。

作者:姜草子，来源: 共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