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7日星期二

我看所谓“人造韩寒”的闹剧


一、所谓“质疑”其实是诽谤


坦率地说,我对此纠纷毫无好感,因为始作俑者麦田从一开头就有凭空污人清白之嫌。他毫无证据便指控韩寒是一个写作团队。此乃最下作的诬陷,盖它还不光是无证指控,而且指控的罪名是对方无法证伪的,等于剥夺了对方自辩的可能。

我在旧作中反复指出过,文明人对他人的批判与指责,不但必须建立在坚实的证据之上,而且其指控必须让对方有证伪可能,否则即应视为诬陷。可惜由于毛共党文化的熏陶,许多国人(包括海内外所谓“民主派”在内)却毫无此种文明常识,动辄指控论敌居心叵测,是“五毛”,是“带路党”,是写作团队,等等。芦某本人就是受害长达十多年的受害人,对这正宗毛共冤狱功夫实在是深恶痛绝。

早在2000年在《大家论坛》时,我就被人指为“美蒋特务”。同年转到《说东道西》,又先后被指为“写作班子”、“台湾特务”与“美帝特务”。2002年转移到《海纳百川》网站后,我又变成了“共特”,最后又升级为“共特集团”。此类指控非常下流,只是提出者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而已。

其实这是明摆着的:被指控者该怎么才能证明自己不是特务,不是集团?根本就没有可能。自己再怎么辩解,别人都只会认为那是一面之词,不足取信,可又上哪儿去找旁证?请中、美、台的特务机构开出证明?那不是搞笑么?请他人证明自己不是集团?那不反倒成了“欲盖弥彰”?因此,此类下作指控,与当年积极分子们指控右派分子奉旨给中共提意见是“妄图推翻党的领导”一样,令受害人百口莫辩。

诚然,没有证伪可能的指控,并不一定就不成立。但根据无罪推定的文明原则,指控者有责任证明自己的指控,否则即是诽谤。但问题恰恰在于,此类指控,根本也就是不可证明的(国家反间机关证明间谍罪除外),迄今我见到的“质疑”,无一不是疑人偷斧,捕风捉影,根本算不上什么证据。

或许就是为此,麦田后来收回了指控并向韩寒道歉。然而刀笔小吏方舟子却在此际杀了出来,使出了他的拿手好戏,就是专作对方无从证伪的指控,只是把指控从“团队制作”改为“韩父捉刀”。

可惜指控虽然改了,本质却没有改变,仍然具备上属两特性:被控方没有证伪可能,控方没有证明可能。可笑的是,“质韩”方似乎只有小安子安魂曲隐隐意识到,所有的质疑都不是直接证据(direct evidence),因而提出,北美某刑事案件的判决案例表明,靠circumstantial evidence(通译“间接证据”,安译为“环境证据”)也能定罪,而据说对韩寒的种种质疑,就是circumstantial evidence。(安魂曲:《关于少年韩寒不可能写出《书店》系列的三重证!》,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page=1&boardid=1&id=8068071)

小安子此论,只暴露了他是个完全彻底的法盲,所以既不知道中国实行的是大陆法系,并不搞英美法系的案例法,又分不清刑事与民事案件的区别,竟然用刑事案例来作为处理民事案件的指南。就连什么是circumstantial evidence,他也丝毫不懂。

下面是英文维基百科对circumstantial evidence的解释,请小安子这就去学习学习:

http://en.wikipedia.org/wiki/Circumstantial_evidence

那上面解释得清清楚楚,法学上所谓“直接证据”,是说不需要任何推导或是其他证据就能证明真相的证据,某人犯罪时被拍下来的监控录像就是此类证据。而所谓 “间接证据”,也就是需要推导才能作出结论的证据,例如犯罪现场发现的指纹虽然被一般人视为直接证据,但要通过它们得出“某人犯罪”的结论,还必须通过推理,因此其实是间接证据。只有在排除了其他可能性后,它才能被视为有效证据。例如在死者家里的杯子上留下指纹的人,并不一定就是凶手,完全可能是到死者家作客的无辜者。此乃人类常识,毫不费解,是不是?

因此,要间接证据成立,最主要的一条,是其他的解释统统被排除了,只剩下它那唯一能成立的合理解释,这才能视为有效证据。光有一个有效间接证据往往都还不够,还得有其他类似证据加在一起,法庭才会将其视为有效指控,否则连案都不会立。正是因为不懂这些常识,《聊斋?胭脂》里的昏官们才会把那无辜士子判为杀人凶手。

可惜昏官们实在太多,这才会看到控韩派的种种“质疑”便目迷五色,全然想不到其他解释不但存在,而且根本就是无法排除的。至于方舟子到底是此类不懂法律、不会思维的昏官,还是刻意诬陷人的刀笔吏,这个问题有诛心之嫌,老芦是文明人,不便深究。我可以说的,就是方舟子的一贯作派,就是专作对方没有可能证伪的指控,先定下罪名,再围绕那先入为主的罪状编织罗列“证据”,凭这些毫不成立的“间接证据”便作出定谳,放肆侮辱受害人,像煞了文革专案组的酷吏。“质韩案”就是最新最鲜活的表演,他放肆到这个地步,居然把韩家父子视为罪犯,连“串供”的侮辱话语都说出来了。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到后来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围观者,都疑人偷斧,杯弓蛇影,越看越觉得韩寒就是“人造的”。


二、所谓“间接证据”根本无法成立


1)韩寒的中学语文不及格,怎么可能当作家?

方舟子此论,只说明他那“高考状元”丝毫不懂文学是怎么回事。文学才能不是学校可以培养出来的。中小学的语文教育,只能培养出方舟子那种呆板码字机,亦即文字通顺,有一定表达能力,但不仅毫无想象力与感染力,而且毫无才气,毫无文采,毫无个人风格(诸如幽默感,生动感,激情,等等)。看遍他的所有文字,您也绝对记不住一句富有个人特色的警句,或哪怕是一句生动、机智或风趣的妙语,更别说什么洞幽发微、发人深省的观察与剖析了。他最适合写作的,就是毫无文采与个人色彩的说明文或其他应用文。这种人当然能高分通过考试,可惜毫无希望变成作家,哪怕是他最心仪并视为师表的鲁迅的冷峻与恶毒讽刺,他也没能耐学到手,不得不以 “打假”作为文学魅力的替代品,藉此耸人听闻,吸引眼球。他最后以科普作家为职业,确实是作出了唯一合适的选择。

实际上,方舟子与韩寒恰好成了黑白两极,彰显了中国语文教育的不合理。它跟驾校一般,只教会学生该怎么遵守交通规则,却并不教你开车。学生要想在各种路况下作出正确应对,还得靠自己去实践中摸索。它是一种“规范教育”而不是“才能教育”,传授的主要是作文规范,诸如“的地得”的正确应用,如何立意谋篇布局,外带阅读时如何总结中心思想,段落大意,等等。但学会这一套,并不是当作家的必要条件,更不是充分条件。“高材生”的最好前途也就是当个“驾校教练”,也就是去作语文教师。

如所周知,历史上许多大文豪,根本也就没受过多少教育。高尔基不必说,就连巴尔扎克又何尝不如此?巴尔扎克的小说中病句之多,连他自己都心知肚明,曾在某部小说中拿自己这个缺陷开玩笑。因此,优良的语文成绩,根本就不是成为作家的必要条件。更何况韩寒的作文成绩是否忠实反映了他的写作能力,只有天知道。国内作文框框条条之多,严重限制、甚至不准学生发挥才能。我上高中时,俄文作文曾有一次不及格,那完全是因为它“在政治上不正确”,突破了当时无比僵死的党八股写作范式。以韩寒飞扬跳脱的个性,他要能如方舟子一样,当上“语文状元”,反倒不可思议。反过来,语文成绩优异也不能保证该生可以当作家,方舟子本人就是行走着的证据。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舟子倒像是个驾校的考官,专业就是告诉别人哪个动作不符合交通规则,而韩寒则是赛车运动员,从来以吃罚单的速度开车。以方舟子僵化狭隘的视野,看不惯甚至看不起韩寒是必然的。两人根本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
有趣的是,跟着方舟子质疑韩寒的人中,有的竟然列出韩寒得奖征文中的若干病句,并指出“的地得”不分是韩寒作品的突出特点,却丝毫意识不到,这正好证明了作家韩寒的所谓“语文基本功”不过关,恰是对方舟子的有力驳斥。实际上,2007年初,湖北省八所中学联考就曾以韩寒的博客文章为“改错题”,说明韩寒的汉语语法学得确实不怎么的。但任何一个识文断字的人都该知道,那与写作能力是两回事。

2)韩寒的写作速度与质量参差不一,悬殊太大。

这也是方舟子的指控之一。据他说,韩寒自称在一年内就写出了20多万字的小说《三重门》,然而却花了很长时间(好像是十多小时吧,请读者以正式指控为准)才写出了个答辩帖子,而且文字水平极低,这像是超级才子干得出来的事么?

这种指控都好意思提出来,只能说明方舟子长的是隧道眼(tunnel vision)与聚焦脑,不但视野极度狭窄,而且脑袋只会聚焦在一个兴奋点上,从来不会发散开去想想其他可能。怪不得他科研搞不下去,要去当靠抄袭为生的科普作家。

这人也就能浑到竟然不懂:首先,世上有各种文体,能写小说的,未必能写政论;能写政论的,未必会写散文;能写散文的,未必会写杂文,等等。就连小说也有各种风格流派,能写迎合青少年胃口的小说的人,未必能写出让成年读者感兴趣的作品。作家一般只能写他擅长的文体,在写他不习惯的文体时,当然速度与水平就不会具有通常的水准。其次,活人不是方舟子的机械脑理解的那种匀速运动的机器人。作家尤其感情丰富,甚至感情用事,其情绪常有大起大落,在恼怒甚至气急败坏之时,写出大失水准的文字来几乎是必然的。最后,韩寒少年得志,一帆风顺,平时似乎也不曾与人在网上打相打,在蒙受了巨大的冤屈后必然极度愤怒与激动。何况他又无网战经验,估计此前从未写过自辩帖与反击帖,遇上的又是这种根本无法说清的严重指控,面临着身败名裂的巨大危险,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回答几乎是必然的,哪怕是气结失语都可以理解。方舟子一手给人带来巨大的困扰,非但不知自责,反而拿此做文章,完全是不知世间有羞耻二字。


3)韩家父子的行文十分相似,可见韩仁均是幕后枪手。

父子文笔相似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父亲常常是儿子小时候崇拜乃至模仿的对象,韩寒也很可能如此,他的笔迹很像韩仁均的就强烈提示这一点。别说是父子,就连兄弟也会如此。这还是从小在一起生活的人,就连网上相识的陌生人也可能如此。《芦笛自治区》过去有个名叫“锺会”的青年网友,是韩寒高中时代的朋友。蒙他青睐,老芦一度被他视为师傅。他后期写出来的文字,好几个网友说都像芦文。类似的事其实早就发生过,最初光临《海纳百川》网站讨伐我的青年网友“出尘公子”,在变成我的“野徒”后没多久,文笔就变得与我的非常相似。莫非根据这一点,就可以断言老芦为他们捉刀不成?

4)韩家父子前言不对后语,彼此矛盾,可见他们说谎。例如韩寒声称从不看小说,但作品(似乎是《三重门》)中却引经据典,引用了大批中外名作。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韩寒成名后,喜欢自吹,力图抹杀前人给自己的影响,意在将自己吹为无师自通的奇才。这似乎是王朔开创的时尚。你可以指控韩寒撒谎,但这充其量只能说明他自吹,并不能证明《三重门》或其他作品不是他写的。

又如韩寒的《书店》与《杯中窥人》,很明显是模仿钱锺书的文笔,然而据说他后来却又说自己没看过钱锺书(或是不喜欢,记不得了),这又被吹求者们视为那两篇文字不是他写的证据。其实韩寒的高中朋友锺会网友就曾在芦区披露,韩寒当年对钱的小说非常着迷。锺会披露此事是几年前的事,那阵子此案还未发作,总不能说小锺与韩“串供”吧?其实韩寒之所以后来要否认钱锺书对他有过的影响,最简单也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上面说的那个——淡化他人对自己成长的影响,把自己说成是无师自通的天才,抒发对文坛的鄙夷(这是非科班出身的作家常有的情结)。这当然很无聊,但毕竟是无法排除的更有可能性的另类解释,而上引英文维基百科在解释“间接证据”时一再强调的就是,间接证据要视为有效,必须先排除别的解释。

韩仁均也类此:儿子出名后,父亲自然很得意,要添油加醋吹一番。这也是俗人难免的情理中事。方舟子刻意搜集父子双方多年来信口说出的所有言论,当成法庭证词仔细对比,从中挑出“把柄”来“证明”预设结论,完全是蓄意制造冤案。当年延安“抢救运动”的一个绝招,便是让国统区来的知青们一遍遍反复写自传,找出其中不相符的话语作为突破口,就此成功地把人打成“特务”。我实在看不出方舟子与精通这一套的康生同志有何两样。

5)韩寒中学时代又写小说,又踢足球,还看了大量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有他的《三重门》和其他作品为证),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对此,韩寒已经解释过了,他并没有全看过那些他引用过的名著,只是作了摘抄而已。这完全是可信的。他那代人我不知道,可我那代人乃至更年轻一点的人有个习惯,就是专门搞个本子,把看到的所有名言都抄下来。许多人不过是寻章摘句,根本就没看全文。这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即使韩寒连这么干的时间都没有,那也不能排除他爸这么干过,而韩寒看过他爹此类笔记,在写小说时便引用了。这么做,根本不能算抄袭,也算不得作假,因为他并不像方舟子夫妇一样,在大段大段抄袭他人文字时,既不说明是引用,更不说明出处,被人多次揭发后还使举世无双的厚脸皮顶住。

6)韩寒的《书店》、《求医》与《杯中窥人》等作品,流露的完全是中年人的心态,其中甚至有对性爱的感悟,绝非一个高中生可以写出来的,因此必然是他爸捉刀。

这恰好证明了韩仁均不是枪手。任何一个头没让碓打晕的正常人都能想到:若是韩仁均真替他捉刀,那必然是处心积虑,处处怕露出马脚,岂会反倒在文中以中年男子口气发言?

其实,青少年的一个特点,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青年韩寒既然迷上了钱锺书,当然只会故作愤世嫉俗看透一切状,而这正是王朔轰动文坛的原因。这很可能影响到韩寒,于是便去效颦赶时髦。这正好说明韩寒当时的不成熟与喜欢跟风的青少年特性,哪能反用来作为韩仁均代庖的证明?

青少年当然一般不会对性爱、对人生有深刻感悟,可一个爱读课外读物的高中生发点那种肤浅感慨,又有何难哉?随便看点名著就能东施效颦地说出那些话来。它们的“老成”只表现在口气上与态度上,内涵则毫无深刻可言。肖洛霍夫只受过四年教育,20岁就写出了《静静的顿河》的第一部,其中表现出来的对复杂人生的观察与再现,岂是韩寒那几篇浅薄杂文可比的?肖洛霍夫也因此被人怀疑剽窃了他人的心血结晶,尤以索尔仁尼琴力持此说。但这冤案已在近年得到平反。这是国际学界的权威结论。莫非我们的同志还要在老索的死路上潇洒走一回?

安魂曲更滑稽,竟然说什么:“一个青少年完全可能模仿出中老年人的思想和文风,然而有一样东西他们绝对模仿不出来:这就是老一辈人真实的生活体验。”

谁说的?自己没有真实的生活体验,难道不会人云亦云地转述别人的生活经验?或是不能在阅读的基础上,去想象某个特定场景中人的感受?

张戎她外婆是个军阀的小妾。按安魂曲的“环境证据”说,张戎应该写不出她姥姥真实的生活体验来了吧?请小安子这就去看看《鸿》上对那些妻妾间的争风吃醋互相下绊子、以及对她姥姥的心事的描写又是何等生动。张戎后来介绍,她那些生动描写,主要靠的是她母亲留下的十多卷“口述历史”的录音带,部份则是靠自己的想象。例如对她姥姥出逃时的场景与心情描写,就完全是她设身处地想象出来的。就算是她只是翻译了录音带上的话,那也不是她姥姥而是她妈的口述。她母亲的经历、身份与地位,与她姥姥相去何啻天渊,当然不可能有作人小妾的真实生活体验。按照安魂曲的逻辑,《鸿》的有关章节必然是张戎早已过世的姥姥代为捉刀写出来的。您说这该有多可笑?

这类笑话,也只有毫无文学想象力与感悟力的方舟子、安魂曲辈理工干面包才会闹出来。因为他们自己没那个本事,便深信别人也没那本事。但凡别人显示了这种能力,便只会引起他们的阴暗心理大发作,认定那非偷即抢,绝无可能是自己写出来的。尤其是方舟子那种什么文字都能偷的天下第一文贼,当然只会想到剽窃与作假的下三路上去。

何况安魂曲质疑的韩寒那些心事,青少年照样可以有。例如韩寒在《书店》中谈到他从柜橱中拿出喜爱的书时的复杂心情:生怕看了不买丢脸,又怕太贵买不起。安却硬说,青少年绝对不会有这种心事,“反正我当年是只要口袋里有属于自己的钱,就绝无爱不释手却最后放弃的道理”。总之,他自己在那个年龄段没有过这种心理活动,就认定所有那个年龄段的人都绝不会有。

其实芦某从小就有这种心病。上小学时去书店“站读”,每次都要鼓足勇气,才敢去书架上拿下书来看,因为自己只看不买,实在不好意思。脸皮是慢慢磨厚的。买书就更别提了,我在散文《初听》中写道:

“年纪虽小,也知道大人的艰难。一次我在书店看见一本五角多钱的《汉语成语小词典》,思想斗争了半天,才跟她(母亲)开口要了钱。就这样,捏着那六角钱,我还是在书店门口转悠了老半天,把那钱都捏出了水才一狠心交了出去。交钱时我心里充满了罪恶感,仿佛那递出去的不是钱,是母亲那点点猩红的汗与血。”

这说的是上初二时的事,其时我不过十三岁,比韩寒上高中时还小吧?怎么就可能有这种“老一辈人才会有的真实的生活体验”涅?

当然,小安子还有后手,他说:

“如果说韩寒少年磨难、惊人早熟,因此在14岁不到年纪就懂得勤俭持家。。。这个尚有可能。可我们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懂得生活艰难、懂得照顾自己面子和他人感受的韩寒,居然在自己父母望子成龙的教导下,居然会不好好读书、只想着扣女、任凭自己的所有功课差到不能再差的地步!”

这种事,直线脑壳确实是无法想象的。他们心目中的人,就是非黑即白的纸剪平面人,多侧面、多色彩的充满矛盾冲突的血肉丰满的活人是不存在的。例如按他的标准,老芦也算是 “少年磨难,超惊人早熟”了吧。可这并不影响我从小学胡闹到中学,上了高中后还“只想着扣女”,天天在课堂上偷窥女生做白日梦,以致高二教的内容竟然连一堂课都没能听进去,全靠晚上做作业前草草看一遍,才知道当天讲了些什么。那年所有的科目都等于自学。若不是必须交作业,则我就连自学也做不到,肯定要留级。我之所以“所有的功课”都没有“差到不能再差”,无非是我学习数理化的天赋比韩寒强一些,不必用功罢了。“天性悭吝,羞涩腼腆”与“知艰识苦,勤俭节约”未必是一回事,而“知艰识苦,勤俭节约”也未必就等于“意志顽强,能处处克制自己,全心全意学习”。这本是任何一个有“真实生活经验”的成年人都该知道的事,可安神童却偏偏不知道,要在这三项之间画上全等号,您说怪不怪?

安魂曲列举的其他“环境证据”也同样可笑。例如他说,90年代全国已是开架售书,而韩寒却描写了他在闭架售书时的感慨;“写文章可以致富”、“倪匡致富”等等,在96年早就不再是什么新闻了,可韩寒却把“写文章可以致富”当成新闻讲。据安说,这些“时空倒错”、“时空穿越”的咄咄怪事,似乎就是韩仁均代子捉刀的铁证。

安的这些质疑是否有事实依据,已有网人驳斥,此处不赘。我只想指出一点(其实是早已说过的老话):酷爱作“阴暗心理分析”,终生热衷于阴谋论,勇于并善于作阴暗猜想的狂热爱好,将小安子的智商几乎降为负值。此所以他以神童之身,仍不免时时闹出惊天智力笑话,例如胡说“芦笛‘扫荡伪民运’是为了讨好中共,以便在国内出书”,瞎猜网人“北京小左”就是“加人”,“然然”就是“RR”,“云儿”是海纳百川网站斑竹,等等,从来是百发不中。这儿他又一次显示了独门功夫,证明了我当年这一观察真是鞭辟入里,一句顶一万句。
我说小安子,你怎么就不会想想:就算你说的那“时空倒错”、“时空穿越”是真,那岂不是恰好证明了韩寒发表的《书店》并非由韩仁均捉刀么?连小白都该知道,倘若韩仁均真个是代子捉刀,他就绝不会把旧闻当成“近日喜讯”。因此,若是韩仁均代子作文送去发表,就绝不会出这种错;同理,若是韩寒抄袭他爸的旧作,并取得了他爸的同意,那这错误就必然会被他爸发现并加以改正,于是这“环境证据”也就不会出现了。剩下来的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便是韩寒背着他爸偷偷抄袭其几年前的旧作,而这根本就无法证明。可你这网上赫赫有名的神童,居然会连这最简单的道理都想不过来,请问到底是何原因哪?
7)韩寒自称《三重门》是用了一年时间在课堂上写的,这根本就不可能。
这指责再度暴露了方舟子以己度人的井蛙心态。其实,写手们若非方舟子那种低效码字机,就只会觉得,一年才写20万字,每天平均548字,已经是很慢了。如今的青年才俊动辄在网上连载长篇小说或史话,每日更新少说也有两三千字。网人“当年明月”也是79年生的年轻人,还是利用业余时间写作。但人家在网上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推出90万字的巨著《明朝那些事儿》。那还是史话,需要查对大量史料,不是无需案头准备的小说。他还是边写作边结集出版发行,其间有着大量的编辑校对等杂务。莫非那也是团队写作或他人捉刀?本人上网写作12年,一共出版了8本书,推出了13本免费电子书,共计六七百万字,此外尚有未结集的大量网战文字与聊天游戏文字,总字数几近两千万。那又该怎么说?
当然,用电脑写作比用纸笔快得多。不过,即使用手写,每天548字也绝对算不上什么高速度。而且,在校学生若不想高考,比成年的业余写手的写作时间其实多得多,成年人总有生活俗事要处理,公余应酬不必说,未婚者要谈恋爱筹措结婚,已婚者要做家务带小孩陪太太,哪比得上不想升学、一门心思写小说的高中生?
许多人怀疑老师根本就不会容许韩寒在课堂上写小说,重点中学尤其如此。其实不然,教师管不管,关键是看那学生有无升学希望。据安魂曲说,韩寒“所有功课差到不能再差”,可见毫无升学希望。对这种注定要浪费教师心力的“不可造之才”,老师根本就懒得去管。本人也曾作过教书匠,对此心理非常熟悉。
8)韩寒自称一次成稿,其手稿上很少有修改之处,可见是誊抄他爹为他写好的原稿。
方舟子此说,最能彰显此人心理之阴暗、狠毒与霸道,完全是不由分说入人于罪的文革专案组长——举证本是控方的责任,现在辩方拿出原稿来证明自己的无辜,控方却毫无证据地硬说韩寒出示的是誊抄稿,并非他爸为他写的原稿!
这到底是哪家的霸王逻辑?如果这逻辑能成立,天下还能有哪个作者是无辜的?肖洛霍夫“剽窃案”最终被推翻,其过硬证据就是发现了《静静的顿河》的手稿,其中 605页是肖洛霍夫的手迹,285页则是他妻子和姐妹抄写的,用于写作的纸张是20年代生产的。俄国科学院世界文学研究所于此宣布,肖洛霍夫确实是该书的作者。而今方舟子之流在人家拿出原稿来后还要坚持诬赖到底,其霸道简直超过了张春桥与姚文元!
据韩父称,韩寒写作总是一次成稿,不必或很少修改,那也毫不足奇。鲁迅的手稿就很少作改动。鲁迅能做到,韩寒就不能?这也不是什么特殊本事。一挥而就有如宿构,与反复修改刮垢磨光,不过是风格上的区别,根本没有什么优劣之分。而且,同一作者写作的情况也不一样。我本人有的作品是一挥而就,有的则几次修改,完全取决于当时的写作状态。即使韩寒吹了牛,《三重门》经过了反复修改,那也不能证明它不是韩寒写的,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可笑的是,有人竟以韩寒出示的原稿上很少有改动之处为疑点。此类对出版一无所知的外行,竟然也敢来置喙,令人啼笑皆非——韩寒既要投稿,除非那手稿真如韩父所说是一次成型的,否则当然要誊清一遍。难道这也能当成韩仁均是枪手的证据?
9)韩寒错过了“新概念征文比赛”的复赛,却能在只有一名监考的情况下补考,违反了程序正义。
这是凯迪网友提出来的,也是本人所看到的 “质疑”中唯一能成立的一条。但这与“捉刀门”无关,并不能用作刻下韩方之争的证据。被控方其实是主持竞赛的有关部门,应作另案处理。建议有关当局进行调查,若所控是实,则应宣布撤销奖励,追回奖金。
总而言之,除了上述第九条外,我所看到的所谓“质疑”,统统是捕风捉影,涉嫌诽谤。

三、质韩案暴露了右愤们的反文明低素质

方舟子哗众取宠、胡搅蛮缠不是第一次了,本不值得文明人理睬,只是《猫眼》上许多自称“民主派”的喧嚣,引起了我的严重不安与忧虑。这些人的表现,恰好证明了韩寒的“低素质论”起码适用于许多反韩愤愤。这些人虽然号称主张民主自由,其实连文明素质都缺缺,实际上构成了中国文明化与民主化的障碍。看来,要在中国识字分子中普及“普世价值观”,有志者还真是任重道远。
右愤们与毛左的共同特点,就是信奉“政治宇宙观”,以无比鲜明的政治立场去看待万事万物,将政治利益作为衡量一切人事的终极标准。他们把世间万事万物都政治化了,实行“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在他们看来,所谓“道德品质”,也就是“政治立场”的同义语,而事实真相绝不能脱离政治立场而存在。因此,对一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不能超越于个人的政治立场去作出孤立的判断。只要为己方政治利益需要,假的也应该是真的,真的也应该是假的。
只需去《猫眼》看看右愤们的谩骂,立即就能洞见以上所说绝非厚诬之词。自“韩三篇”发表以来,韩寒便成了右愤们的眼中钉。如今“人造门”爆出,这些人更是如获至宝,总算找到了一个打击持不同政见者的有力武器,可以卓有成效地把韩寒搞臭,起码能让他在一部份粉丝中丧失影响力。
这些人怎么就不想想,这就是您提倡的“民主自由”么?若您真是个信奉普世价值观的志士,那您就得学会容忍别人发表与己不同的政见。您当然有痛驳韩寒各种谬论的神圣人权,但您没有权利诽谤侮辱论敌。韩寒的政见如何,与他是否作假,完全是两回事。对事实真相的认知,不能受本人政治立场与主观感情的影响。哪怕他真是专制政权的鹰犬,人家没干过的事就不能硬说成是干过的。连这点文明常识都没有,您还配冒充什么“民主自由派”?难道民主国家能靠具有这种野蛮素质的公民建成?
右愤还可以原谅,他们毕竟没有在西方世界的生活经验,对民主自由的认知只能从纸上得来,当然难免用源于党文化的误识去代换西式文明观念。最不可原谅的是方舟子、安魂曲那种含血喷人的文革专案组酷吏。这俩人都曾在或至今仍在自由世界生活,却非常精通毛共那套造谣惑众的整人功夫,千方百计将韩寒打成政府豢养保护的走狗。方舟子竟然在微博上造谣,说什么“上海宣传部禁止上海媒体报道对韩寒的质疑”,污蔑韩寒“乞灵地方政府的保护”。而安魂曲更下作,他竟然使出当年在海外抓“共特”的惯技,在《猫眼》上贴说,据他统计,挺韩派多在白天上贴,而质韩派则多在夜间上贴,不但诬蔑韩寒受政府雇佣的“五毛”保护,而且一举将韩粉以及所有的韩寒同情者们全都打成了“五毛”!
这位安魂曲先生,就是我当年在海外发动“扫荡伪民运”的主要靶子。请诸位“民主自由派”看看,若是这类善于在网上“清理阶级队伍”的人当了未来“民主中国”的家,文革岂不是又要再度蹂躏神州大地?到底是这种人,还是韩寒那种“反革命”,对中国的前途的破坏更大?

四、给韩寒支招

韩寒毕竟少年得志,一帆风顺,因此难免稍受折辱便暴跳如雷,大为失态,在这次与麦田和方舟子的冲突中,将其少不更事的弱点暴露得淋漓尽致。
固然,除了方舟子那种毫无羞耻心的人之外,作品被人指为来路不正,是一个作家能遇到的最大的屈辱,遑论是名作家。因此,韩寒在麦田发难后作出过度反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他不知道,这种事只能靠自辩,很难或甚至无法靠旁证证明,而早有成见的人是绝不会相信自己的辩解的。相反,盛怒之下作出的辩解,难免语无伦次,词不达意,反倒会给别有用心者提供把柄。例如韩寒为证明《三重门》是自己写的,特地拍了张照片,立即就有人指责,韩寒居然将原稿铺在地上,还毫不心疼地坐在上面,可见那绝非他的心血结晶。遇上这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人,越为自己辩解便越适得其反。
那个悬赏两千万的宣言就更是只能自伤了。韩寒大概以为,悬赏的数目越高,便越能表明自己理直气壮。殊不知那高到吓死人的重赏只能激起旁观者的反感。一般人并不会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理解他的烦恼,却只会认定那是郭美美式炫富。在当今这贫富两极分化的极不公平的世界上,此举只能让韩寒失去中立者的同情,当真是愚不可及。可笑亦复可悲的是,那文盲范冰冰也来添乱,掺和她根本不配置喙的文人之争,将奖金增至四千万,更是雪上加霜,将“代笔门”直接变成笑剧。
其实韩寒若有方舟子的三分阴险老辣,也就不至于干出这一系列蠢事来了。方舟子是天下第一文贼,其剽窃的文字擢发难数,举报他剽窃犯罪行为的帖子也铺天盖地,却非但至今不身败名裂,反而能厚颜冒充“打假英雄”。此中秘诀就在于,凡是有人举报,方便要发挥诛心神功,强加给对方无法辨伪的罪名,反咬对方“报私仇”,然后再避实击虚,精心挑出一二难以成立的举报加以驳斥,却从来不敢理会那些铁证如山的指控。哪怕对方嚷翻天,他也只装作天聋地哑,全当无事人。因为他的知名度远远高于举报人,于是大众也就只看见他指责他人生痔疮,却看不到他本人满屁股流鲜血。
如果小韩知道这一点,则根本也就不用与方舟子去打什么官司,只需在此下载《方舟子抄袭剽窃年谱》:
http://www.2250s.com/read.php?2-6081-6081
再请上几个学术上与法律上的内行作顾问,将其中具有过硬证据的指控挑出来,再在公开辩论时亮出来,逼着方舟子拿出个说法来,向读者作个交代就够了。
这里必须指出,该书搜集的案例良莠不齐,不是都能成立,有的证据不足,有的相当牵强,但确有相当多的案例铁证如山,根本就不是什么需要推理的间接证据,而是看一眼即能判定作案的直接证据,这儿就是一例:



总之,窃以为,韩方之争恐怕很难达到为韩寒洗清冤屈的目的,盖即使法庭作出判决,也会被方舟子之流诬为“政府保护”,倒不如将它化为保护作者与读者的权益、惩罚文贼的正义之战。须知剽窃与所谓“代笔”完全不同。上面已经说了,“代笔”的指控很难证伪。即使是真,也并未损害作者和读者的权益。而剽窃不但非常容易证明,而且案犯损人利己,严重伤害了作者与读者的利益。方舟子靠病态国情导致的偏激民气作掩护,逍遥法外多年,一面竟然还冒充打假英雄,甚至大言不惭地责问:“是我不正常,还是我们的社会不正常?”放肆嘲弄全国人民的智力与良知,一至于此!这种极不正常的局面,早就应该结束了。


作者:芦笛,原载: 牛博网

没有评论:

明鏡關注點

明镜博客 » 时事

明鏡歷史網

明鏡網

明鏡十大热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