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7日星期二

假大空解决不了当今中国的任何问题

——评胡鞍钢“试论新时期的‘十大关系’”


  不久前,发明了“集体总统制”的胡鞍钢教授又有新作,即“试论新时期的‘十大关系’”。仅从标题就可看出,作者的心气不同一般,自以为能够高屋建瓴地纵论中国目前面临的一些主要问题。然而,耐心读完全文才知道,作者的所思所想,同读者相距甚远。不知是由于作者不了解社会的真实情况(相信可能性很小),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估计这才是主要原因),文章不但基本没有涉及当今中国迫切需要解决的一些问题,反而给大家描绘了一幅超级美好的图画。

  比如,文章在“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一段中说:“中国在世界经济科技格局中的地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已经“从世界性工业化与现代化的落伍者转变成最大的成功者 ”。这么高的自我评价,根据何在?读者只有发挥想象力了。其“底气”无非是出自GDP超过了日本,跃居世界第二。可是想过吗?为了这个GDP,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环境、资源、广大民众的应有权益等等);何况这样的GDP被13亿人口一除,我们在世界上的排位,仍然是一百位以后。在世界科技格局中,我们又有多少自主创新,能够领先的项目?!“神九”上天,确实标志着中国航天事业突飞猛进的发展,可别忘了,即使如此,我们落后世界航天大国,至少还有50年的差距。再说捍卫国家领海所急需的航母,我们的第一艘还在试验之中,发达国家早在一百年前就有了,现在不是一艘两艘,而是早已拥有了一个、多个航母群。在国际知名品牌中,继西方发达国家之后,日本就有了世界闻名的索尼、尼康、丰田、日立等等;现 在很多地方又看到了韩国的现代和起亚。即使在金砖之国中,俄罗斯的基础不可小看,资源又极其丰富;印度有“世界办公室”之称,而我们还只是“世界工厂”。难怪有人说,我们刚刚有点小钱,就不知天高地厚,飘飘然起来了。诚恳地规劝胡教授,头脑还是保持冷静为好。

  作出了如此高的自我评价还嫌不够,作者紧接着又说,中国已经“从世界事务的被领导者转变为领导者”。这就更加离谱。在当今的世界事务中,中国能够领导谁?不说远处,就看看家门口吧:日本在钓鱼岛问题上,不断发起挑衅;越南、菲律宾已经侵占我南海的20多个岛礁和大片海域。单是越南就从偷采本属于我国的油气资源,从石油进口国,一下跃为石油出口国。最近又有消息传来,越南邀请俄罗斯重返金兰湾,俄则以100亿美元的 援助予以回报。请记住,一个是我们当年的“老大哥“、今日的”战略合作伙伴“;另一个,曾经是我们的“同志加兄弟”。就连在中国的苏州早就建立了工业园区的新加波,最近也主动邀请美国去樟宜建立军事基地。这一切,就是作为“世界事务领导者”应该扮演的脚色吗?如果是,这样的领导者不当也罢!

  再看文化一段,作者说什么,建国初期,我们“曾迎来一次中华文化的建设高潮”,“‘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化方针,带来了推陈出新的繁荣局面”。相信作者对这几十年的中国社会,不至于无知到如此地步。1956年,的确提出过“双百”方针,然而,接踵而来的是大张旗鼓的反右派斗争,一下子就把有才华、有思想、有独立见解的一大批文化人打进了地狱,还谈得上什么“繁荣局面”吗?接着, 作者不得不承认的是,“文革”造成了“文化沙漠”,仅这一点,说了实话。然而,笔锋一转,作者又不改本色地说起,“改革开放以后,国家又重提‘双百’方针,迎来了文化发展的春天”,“目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已经进入到大发展、大开放、大繁荣的时代,这是历史上中国文化建设的最好时期”。这样的评述,不仅广大民众不能认同,就连文化界的有识之士,也很难迎合。作者难道对中国的文化现状毫不知情?!怀抱着“奥斯卡“情结的大导演们,连连冲击未果,观众们对国产片质量的抱怨更是声声不绝;电视的收视率也在节节下降;近年来的音乐、歌曲创作同样乏善可陈,于是人们不得不在晚间健身时,依旧播放着几十年前的老掉牙的歌曲。文艺工作者们,依然在努力着,只是条条框框太多,管制太严 ,无法再有多少创作激情。因此,胡教授所歌颂的“大发展,大开放,大繁荣”,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当然,如果说作者一点没有触及社会现实,也有失公允。因此,笔者在开头,只说作者“基本没有涉及”。可是,在涉及之处,也仅仅是蜻蜓点水般,仅以寥寥数字,轻轻带过。比如,文中提及了“拉动内需”的问题。这的确是当前经济继续发展,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然而,这句话已经提了好几年,却不见实际效果。其原因,作者又是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因为,要解决这一问题,不能不涉及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的改革。原因十分清楚,改革开放几十年来,利用“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客观上已经形成了一个人数不多、能量却极大的权贵集团(或既得利益集团)。他们攫取了社会的巨额财富,霸占了国 民经济的主要命脉。由此,中国迟迟形成不了一个中产阶级,更遑论广大民众、特别是广大农民兄弟,能从经济发展的大蛋糕中,分到多少份额。如此这般,怎样才能“拉动内需”?

  在结束本文之前,笔者想同作者同温清华的校训,校训原来是十六个字:“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独立精神,自由思想。”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一校训遭到腰斩,去掉了后八个字,即“独立精神,自由思想”,只剩下了前八个字。于是,校风有了明显的退步。去年的清华百年校庆,曾被人讥讽为“高管云集,弹冠相庆”,落得个老教授、老学者靠边站的冷清场面。由此,后来的南方某知名高校,立即改为“序长不序爵”。写到这里,自然而然想起同是清华出身、而令人尊敬的资中筠教授,多年来,一直笔耘不缀,写出了许多发人 深醒的好文章。其中,记得是去年年底,曾有过一篇剖析千年以来“颂圣文化”如何盛行不衰的原因。有一段,不妨照录如下,供胡教授参考:当下的“颂圣”不一定表现在直接颂个人,而是颂“盛世”。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因经济增长迅速而国际地位空前提高,相当多的知识分子在收入和社会地位上是得利者。在此情况下,直接或间接“颂圣”表现为新特点是:以各种“理论”维护现有体制,否定必要的改革,为显而易见的弊病——特别是当前严重的社会不公和弥漫性的腐败——辩护。

  最后,我想以俄罗斯著名作家索尔仁尼琴的名言与胡教授共勉:“一句真话能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

  作者成绶三,系外交部退休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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