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名校“美國分校門”存在法律訴訟大風險

《明鏡月刊》朴實


六、到底誰忽悠了誰？

廣東實驗中學到美國辦分校，被學校主事者視為一項光榮政績，該校學生告訴《僑報》記者，學校凡是舉行一些大型活動，校領導發言都會提及學校在美國設立分校一事。加上廣東主要媒體一起“敲鑼打鼓”助威助陣，該校的美國分校，幾乎成為了省實人近年來最榮耀的象徵。關注留學動態的民眾，對省實美國分校都有印象。
“分校門”事件被揭露後，學校上下都難以接受這麼強力的震撼彈。洛杉磯熱心人士用微博將消息傳出，竟然招來上百名要誓死捍衛校譽的在校學生，連續幾天以“造謠”、“誣衊”、“中傷”等火爆語言密集圍攻。
許多以省實為榮的海外校友，同樣感到震驚。在世界各地的熱心校友，不思茶飯，無心上班，天天在網上，在電話上，想方設法調查真相，為母校想辦法，出主意，希望母校盡早站出來講清楚，說明白，將傷害減至最低。
校方開始一直沉默不予回應，約兩週後，校方在教師會上，雖然表示“暫停美國分校建設”，但責怪此事“遇到反華勢力的阻力”，在南加州華人社區引起一片嘩然。
直到10月17日，校方在接受美國自由亞洲電台記者的採訪，才首次承認受騙。10月18日，一位洛杉磯校友突然接到透過鄭熾欽校長發來的一封電子郵件“給校友們的信”終於承認在美建分校是被“誤導、欺騙”。
信中指出：“美國加州河濱市Hillcrest學校不是我們合作辦的分校。由於陳立一直對我們隱瞞所在學區不同意Hillcrest與省實合作成為“分校”這個事實，堅持Hillcrest可以作為“分校”（直至事件曝光，我們在北京時間2011年10月8日上午回到國內，他才發來郵件說出部分事實），誤導、欺騙了我們、傳媒和傳媒的受眾。無論他出於什麼目的和怎樣解釋，都改變不了欺騙的事實。他的所作所為，嚴重損害了省實的形象和名譽，也損害了省教育廳的形象和名譽，我們成了受騙者受害者。對他的欺騙行為及因此造成的影響，我們保留追究他法律責任的權利。同時，終止與凱邁斯基金會合作創建分校的關係。”
同時，這位校友同時還收到鄭熾欽校長轉過來一封給陳立的信，全文如下：

陳立：你好！我們奉廣東省教育廳和校長辦公會議的指示，正式通知你：
第一，廣東省教育廳已撤銷2010年6月24日“關於同意省實與美國凱邁斯基金會合作創辦省實美國分校”的批文。
第二，廣東省教育廳要求省實必須馬上終止與美國凱邁斯基金會的合作（我們盡快發“終止合作的函”給你）。請你從收到本通知起，停止以“省實美國分校”名義開展任何活動。
第三，由於你的工作失誤，導致省實美國分校擱淺，又由於你不講實情，誤導廣東省教育廳、省實、傳媒以及傳媒受眾（傳媒炒作愈演愈烈），對廣東省教育廳、省實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傷害了師生校友家長的感情（也影響了你的聲譽和名譽），你應該負責任地以適當的方式向廣東省教育廳、省實道歉，並以適當方式在媒體上給傳媒受眾道歉。
廣東實驗中學
2011年10月18日

因為事先沒有通知，當時沒有說明，學校也沒有透過任何公開的、正式的渠道發佈這兩封信函，校友們花了很多時間，才確認了這兩封信函的真實性。
據說，校方邀請了該校歷任前校長回學校，向他們宣讀了這兩封信，作為對此事的交待。此外，學校官網上，刊登了一段短短的公告：“經廣東省教育廳批准，我校決定終止與美國凱麥斯基金會的合作”。
但是，與“分校門”被揭露前在媒體中的密集曝光相比，省實雖然在上述小範圍承認“受騙”，至今卻不願通過媒體向大眾披露此事的真相。
在信手可查的百度百科、維基百科上，“廣東實驗中學美國分校”竟有專門的編輯詞條。詞條的內容，仍以Hillcrest高中的校園圖片及資訊，作為省實美國分校的資料。廣東乃至中國各地的媒體受眾，仍被這些不實新聞忽悠當中。

七、一個巴掌能打響嗎？

南加州法律界好幾位律師都表示，他們處理過無數欺詐案，該案弄虛作假如此明顯，中國最早開放的廣東省省級政府機構（廣東教育廳）及省內其中最著名的教育機構，竟然成為被騙的一方，實在令人嘖嘖稱奇。
不過，從鄭熾欽校長與陳立在廣州結識，一路走到南加州來的足跡，當中還是有因可循。
省實建美國分校的新聞，今年3月開始密集見諸報章。鄭熾欽告訴媒體，2009年陳立來華，從北到南，考察了北京、山東、湖北、湖南等省份，走訪了16所學校，最後選了省實合作。鄭熾欽說：“人家之所以從那麼多中學中挑中‘省實’，就是看重兩者有著許多共同點。”

共同點在哪裡？或者就是將尚未畢業的中學生，或是已經畢業的中學生送去美國讀書。近兩年掀起的這股熱潮，當中有巨大商機，海內海外，都在爭食這塊大餅。陳立在中國沒有設立獲得許可的中介公司，透過省實這塊廣東重點高中的金字招牌，直接吸引學生和家長，當然是一條捷徑。這一高招也吸引了像朗格這種希望打開中國市場的美方前朝官員。
鄭熾欽的理想更高，希望省實在美國不花錢可擁有一所分校。但分校的任務之一，也是從全國開拓送往美國的生源。除了已經送到美國的36名學生，鄭熾欽告訴廣州日報還會從北京、上海、深圳和省實本部照收10名初三畢業生和高一學生，到美國分校就讀，報名人數已經超過100人。他也告訴南方日報，“省實美國分校只是一個開始，我們並不滿足於此。”他說，省實在美國東部、西部和北部三地的中學都建立了高中教學區，省實派往美國分校的生源今後將在北京、上海、廣東同時選派。
兩方在這一目標上頗為契合，因此，省實十很樂意用自己的金字招牌，為陳立等人搭建舞台。

而省實還曾與陳立簽訂授權廣東實驗中學南海學校，簽訂“美國教育成績認證和轉換”資格，聲稱省實的中學生，在國內考取的學分成績，不僅被美國承認，還可不參加美國SAT高考，就能申請全美國的中學和大學，並表示成績認證對省實及其附屬的4所中學開放。
了解美國教育制度的人都知道，美國不同水準的大學，有不同的入學要求。陳立推薦的像La Sierra之類的小型私立大學，有可能不需要SAT高考成績，但從高中直接升入加州大學系統（UC）、加州州立大學（Cal State）等水準稍高的文理學院及私立名牌大學，SAT成績是必不可少的。
對“分校門”展開自己獨立調查的美國人士Tom指出，中國家長在為孩子挑選美國學校時要特別警覺，如果學校沒有被鑒定合格（no accreditation）的話，該校的畢業證書沒有什麼價值。
堂堂的省實為何“受騙”？至今沒有看到校方及主管部門在行政疏失方面有任何反省。兩年多來，省實有無查核過陳立的背景？有無收到過任何加州教育主管部門、公立學區或學校任何關於轉讓土地，或簽訂兩校合作辦校的合同文件？
鄭熾欽告訴媒體，省實在美國建分校，各級領導，一路開綠燈，只用8個月就批准了。廣東省是全國最早開放的省份，與外面接觸經驗也最豐富。在資訊如此透明的時代，竟沒有人願意用10分鐘上網核實一下資料，各級的審核程序只是虛設？

八、“出了國門，都是大事”

這是省實校長鄭熾欽今年3月25日對媒體所言。
確實如此，在美國很容易惹上法律訴訟。如果省實校方為保官位，或為要面子，仍然採取對小眾認錯，對大眾隱瞞的策略，美國教育界及法律界人士認為，“分校門”事件存在著法律訴訟的巨大風險。
在美國，公私之間的分界非常嚴格。公立學校的老師，不能隨便給學生介紹私立的補習班，就像市政府管規劃建築的人員，不能給居民介紹承包商及包工一樣。但省實的主管，多次將校園提供給陳立等假冒加州政府官員的人士，作為他們拉生意的舞台。
省實幫陳立搭建的舞台上，陳立的行為有些已經超越美國法律的底線。如陳立到該校本部或到其他分校活動時，都稱他為“加州教育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有時自動升級為“美國教育部部長助理”，校方都照單全收，從不質疑。稍有半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同一人不可能同時在聯邦教育部及州級教育決策機構任職，更不可能在出任這些官職的同時，還營運有利益衝突之嫌的私人公司。
在去年8月10日的一場活動中，陳立冒用“加州教育理事會”（California State Board of Education）授權廣東省實驗中學南海學校舉辦國際教育項目”。
“加州教育理事會”是什麼機構？是加州從幼稚園至12年級（K-12）教育最高管理機構，負責制定教育政策，設立幼稚園到12年級的教育標準，決定教材使用等。11名理事由加州州長任命，加州教育廳掌實權的最高行政長官“教育總監”（The State Superintendent of Public Instruction）也要聽命於這一理事會。理事會如何可能到中國去授權給某校辦項目？冒用其名營利，是嚴重犯法，理事會查到，很可能會採取法律行動。
此次省實代表團到了美國，將公立的Hillcrest高中指鹿為馬為省實美國分校，更有可能涉及意圖欺詐美國政府財產(defrauding the government of money or property)的不法行為。這一指控的成立，只要證明有意圖，並不需要證明有金錢或財產方面的損失。
在美國生活過的一段時間的陳立等人，深知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一直不願將具體校址告訴校友，小心翼翼不在郵件或任何書寫文字上留下證據。但省實帶來媒體，在不實報道之餘，還將Hillcrest高中的照片，大大咧咧的登在新聞中，圖說更指明為“廣東實驗中學美國分校”，給可能的訴訟留下了證據。
南加法律界人士表示，如有訴訟，提訴人可包括學區、學區範圍內的居民、加州教育理事會，還有透過省實關係介紹到美國的學生。假如有學生是因為相信省實這塊金字招牌，並相信如鄭熾欽向媒體所說的那樣，畢業後可拿到省實美國分校和委培學校的證書，最差一個也考到全美排名前50的大學而去了經省實所介紹的學校，最後發現事實並不如此，就有可能提告。
一名律師表示，據他所知，有些律師正在關注和研究此事。如果省實或廣東教育廳被提告訴，需要越洋前來作證，會引發中美之間的問題。僑報記者也指出，“分校門”的騙局，隱伏著外交糾紛。省實及相關主管機構，應盡早採取預防措施。
加州司法廳洛杉磯辦公室的一位華裔加州檢察官表示，僅就Hillcrest高中事件來說，未來如有法律提訴，省實可能成為主要對像，中間牽線人可能為第二被告。省實要保護自己，必須清楚地、公共開講清楚此事來龍去脈，聲明Hillcrest高中不是省實分校，與省實沒有任何關係。（《明鏡月刊》第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