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27日星期二

大陸學生帶給台灣的跨域思考衝擊

中國時報 【葉家興】
 盛夏酷暑,在舉手投足都令人揮汗如雨的香港街頭,我胸前揹著未滿周歲的孩子,和大腹便便的太太拖著幾箱行李,像迷失方向的螞蟻一樣逢人就問,「請問機場快線怎麼走?」「請問計程車站怎麼走?」

 那一年,那是一座對普通話不友善的城市,我已經忘了幾乎中暑的我們如何到了機場,但多年後略懂廣東話,我才知道那時在新界大埔街頭以國語問路成功的機率,大概僅僅略高於火星人侵略地球的機率。

 你不能怪香港,這個城市的大學錄取率勉強過三成。雖然人們多數來自內地,但回歸前的信心危機移民潮,流失了不少知識分子中產階級。歷史從來不是這座城市的人們發動的,當時留下來的人對操普通話口音都沒好印象,認為我們都是鄉下來的。

 自詡為開放社會的台灣也好不到哪裡去。那年,我們剛完成五千年華人歷史上第一次和平的政權轉移,但我們對外界的無知也不遑多讓。在美國攻讀博士的很多台灣人不知道香港有大學,包括我自己,在聽到答錄機裡傳出香港中大教授留言,邀請我申請該校職缺時,直覺就以為是詐騙電話。(如果該教授沒打第二次電話來,我也就不會在香港一晃十多年了。)

 我到的那年,大學開始招收少量內地生。因為人少,在中大的內地生必須努力學習粵語才能融入校園生活。(直到今天很多人不知道,香港中大的雙語教學仍然指的是英語和粵語。)十多年來,在「教育無疆界」的理想下,大學之門對更多的境外學生打開,許多優秀的內地狀元也被吸引到香港求學。他們帶進認真向學的風氣,求知若渴的精神,他們帶進中國大江南北各異的文化風格,讓香港年輕一代更好地認識新一代的中國人。

 我在香港見證了內地生與本地生互動的轉變。有衝突,有過招,有不打不相識,有互看不順眼,更有相知相惜的朋友義氣,以及相愛相戀的纏綿悱惻。也因此,多了一些香港本地生到西安連鎖飯店實習、到北京會計師樓歷練、到上海保險公司闖蕩的勇者。五湖四海的同學給本地生良好的刺激與薰陶,給了他們成為未來十年跨國經理人應有的氣度,未來二十年政治領袖應有的氣質。

 對台灣開放大陸學生攻讀學位的決定,我雀躍不已。長久以來,對岸年輕人認識台灣的管道受限,許多理解的謬誤存在。更重要的是,台灣年輕人有低成本的機會擺脫開放社會的無知,不必像我當年,到了三十歲還要千里迢迢飛了十幾個小時,才知道答錄機裡的香港來電並非詐騙電話。

 台灣是一個開放社會,我們沒有對臉書推特的網路封鎖,人人網微博也隨便你註冊。但第一屆陸生來台,年輕人還在問大陸有沒有超過十層的高樓?你們那邊有沒有捷運?台生對陸生問了這麼多白目的問題,說明孤島的自我封鎖,比高牆的政治封鎖更為驚悚。

 陸生元年,千名最熟悉的陌生人來台,就像十多年前的那通越洋電話,擾動開放社會自我感覺良好的液態空氣,使兩岸互相看得更清楚些。陸生看見自由的氛圍、亂中有序的民主,台生看見大國的思維、五湖四海的差異。這種相互瞭解,比上兆的武器採購更能促進海峽和平,比上萬個情報人員更為確保台灣安全。

 在潛移默化中,台灣的下一代將養成跨域思考的習慣、跨域管理的本領,也會有更多躍馬中原、闖蕩江湖的人中龍鳳誕生。開放社會更加名符其實,身為台灣人,怎會不為此興奮呢?

 (作者為香港中文大學財務系副教授、政治大學社會科學院國家發展研究所客座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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