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31日星期四

罗伯特·斯基德尔斯基:为何中国不能称霸


   应该问的不是中国是否将取代美国,而是前者是否会开始具备一些世界大国所具有的特性,尤其是一种对世界秩序的责任感。
 
  大国的变迁
 
  中国是否即将成为下一个超级大国?眼看发达国家正身陷衰退或近乎衰退的泥潭,中国经济却在以每年8%的速度持续增长,这也逐渐成为一个热门问题。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并预计将在2017年爬升到世界第一。
 
  如果不把美国计算在内,这个问题就是足够合理的。在美国人心目中,世界上只能有一个超级大国,因此中国的崛起自然意味着美国的削弱。其实对许多美国人来说,中国代表着一个事关国家存亡的挑战。
 
  这种看法显然过于夸张。事实上,只存在单一超级大国是极为不正常的,而且只有在1991年苏联意外崩溃了之后,才出现了这一状况。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一种共存状态,几大势力要么和平共处,要么剑拔弩张。
 
  以英国为例,这个经常被认为是由美国取而代之的国家,在美国人的思维中从来就不是一个“超级大国”。虽然英帝国幅员辽阔,海军实力超群,但 如果没有盟友从旁协助,19世纪的英国就无法赢得任何一场对法国、德国或者是俄国的胜利。由此看来,英国更像是一个“世界大国”——也就是那些虽然在地理 意义上坐拥巨大影响力和利益,但并不具备相关强大势力的古老帝国。
 
  因此,应该问的不是中国是否将取代美国,而是前者是否会开始具备一些世界大国所具有的特性,尤其是一种对世界秩序的责任感。
 
  即便是以这么一种更加中性的方式来提出,这个问题却并未提供一个清晰的答案。首要问题就是中国的经济,外表生机勃勃,内里却潜藏危机。
 
  对此分析师罗念慈向我们有理有据地展现了一幅宏观形势大好、微观却不妙的景象。2008年11月宣布的4万亿人民币巨额刺激计划,绝大部分 都通过银行直接贷款的方式,注入了那些亏损国企,并以此在全球衰退之下支撑了中国的增长。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日益严重的资本错配,一方面导致贷款坏账 增加,另一方面中国家庭的过度储蓄又刺激了楼市泡沫。此外他还认为,2008年的危机大大损害了中国的出口导向型增长模式,因为发达国家的需求出现了长时 间的低迷。
 
  中国并不想统治世界
 
  中国目前急需通过从公共投资和出口向私人消费转型的方式,来重新平衡整个经济。短期内,中国的某部分储蓄,应该被投资于国外的实物资产,而不仅仅是躺在美联储的保险柜里。但长期看来,中国家庭的过量储蓄倾向,必须通过社会安全网及消费者信用工具的建设来加以遏制。
 
  此外,如果要成为一个世界经济大国,中国需要一种能吸引外国人投资的货币。这就意味着引入货币的全面自由兑换,以及建立一个深厚且流动性强 的金融系统,一个可供筹集资本的股票市场,还有一个市场化的贷款利率。当中国大谈“国际化”的时候,人民币在上述方面却并未取得什么进展。罗念慈写道: “与此同时,美元背后依然有美国与全球大多数外汇储备大国的强大政治联系作为支撑。”日本、韩国、沙特阿拉伯、科威特、卡塔尔和阿联酋无不栖身于美国的军 事保护伞之下。
 
  第二个问题则与政治价值观相关。中国的进一步“上升”将取决于对公共资产所有权、人口控制以及金融管制这类经典共产主义符号的废除程度。但问题在于,这些改革究竟能走多远。
 
  中国的政治系统,是构建在两项重要的文化价值观之上的。首先是中国政治思想中的等级和家庭观念,中国的哲学家承认(政治)自发性的价值,但前提是必须在一个所有人都知道自身所处地位的严格等级社会中。正如《论语》所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此外,儒家学说中还有所谓“受命于天”,并以此作为政治统治的合法性依据。
 
  这些政治遗产限制了中国在全球领导地位中享有的份额,还需要在中国和西方两种价值观之间达成某种程度的协调。西方声称,自己的价值观是普世的,美国和欧洲也永远都不会放弃把这些价值观强加于中国身上。我们很难看到这一进程发生逆转,而中国也逐渐开始出口自己的价值观。
 
  中国拥有一个选择:要么接受西方价值观,要么尝试建立一个东亚区域,自成一派。后者不仅可能激发与美国的冲突,还可能触及其他亚洲势力,尤其是日本和印度。而中国的最佳潜在前景,因此可能取决于在接受西方规范的同时,用“中国特色”来进行粉饰。
 
  但上述两种选择,都无法引发一个中国“取代”美国的情景出现。而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中国想要的。因为它的目标是赢得尊重,而非统治世界。
 
  (作者是英国上议院议员,华威大学政治经济学名誉教授)
 
  新加坡《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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