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幕》: 從我們的對話看,你似乎對未來比較樂觀?
李: 我說了這麼多,似乎他們的江山穩固,沒有什麼大問題.實際上經濟和國內的兩極分化、政治腐敗問題、多起社會矛盾衝突,內部利益擺不平,發生那麼多起群體性事件啊,現在已經到了他們不得不改的程度,從經濟上改變土地財政、改變分配方式,向民眾傾斜,政治上一定要壓制無法無天的政法委,適當保持司法中立,宣傳口徑方面要適當放開,有彈性的、有一定幅度的政治體制改革, 這樣才能解決問題,而且不改,確實面臨某種革命的可能性。這就是習近平面臨的現狀與壓力。形勢逼人,我覺得他非改不可。
李偉東接受《內幕》採訪。
《內幕》: 前些日子,在紐約長島召開的 「胡耀邦趙紫陽精神與憲政轉型研討會」上,有人提出「我不改,你怎麼辦」這樣一個問題,你怎麼解釋非改不可與「我不改,你怎麼辦」這種矛盾呢?
李: 你不改,那就是革命了。革命這種可能是存在的。為什麼這樣說呢? 我在2012年的1月1寫了一篇「民間社論」——《迎接自由平等》,這篇文章說到,第一,自2000年之後,極權統治的物質技術基礎,信息屏蔽已經被顛覆了。信息屏蔽的標準模板——1.0版就是朝鮮,就是我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要有廣播、收音機,我就給你抓起來送集中營、槍斃。全民族都只知道衹有金家對我們好, 全世界衹有朝鮮經濟上最好,其他人都在水深火熱中,百姓衹要對金家感恩戴德就是。
中國改革開放之後的狀態叫2.0版,它意思是說信息還有部分控制,但有部分已經解密,言論自由已經大幅度提高,正因為如此,才導致網絡上對歷史的揭露,對現狀從各種角度的抨擊。它仍然用傳統方式在壓制信息,屏蔽、修改、甚至偽造信息,統治手段沒有變。
現在的情形是走向3.0版,也就是說,你怎麼控制都立不住了。由於互聯網的興起,微薄等翻牆軟件等,現在任何一個造假的話語,分分鐘就給揭穿了,執政黨想竭力掩蓋的事情,全世界分分鐘就知道了。事實上這種極權統治模式已經走到了盡頭。它到了一個革命發生的臨界點。中國現在正到達這個臨界點。以信息屏蔽為手段的體制已經走到了盡頭,整個信息的開放度開始朝向3.0版。這是任何人都阻擋不住的,是一個歷史趨勢。象溫家寶家族財富事件、習近平家族財富事件這樣的信息,盡管仍然被封鎖,但仍然在中國廣泛傳播。原來《人民日報》上的東西,也就是百萬人知道的規模,但現在看這二大家族財富事件的人何止百萬?說不定有數億人知道。
第二點,經濟方面的壓力,30年左右的高速增長已經走到盡頭。經濟增長率正從10%到7%甚至6%靠攏,中國將面臨一個中速增長期。盡管5-6%的增長速度在中國看來有點不夠,但在全世界仍然是一支獨秀,因為別的國家是1-2%增長,甚至是負增長。
在未來十年,中國經濟仍然是世界的領頭羊這一點仍然沒有問題,這說明增長速度方面的經濟業績還是可以維持,我說它必須做經濟體制和經濟模式的調整是因為中國自身的資源和環境以及資源環境破壞導致的生態難民帶來的壓力已經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它的經濟拐點不取決於經濟速度,而取決於經濟結構無法再繼續運行,長期的高達60-70%對海外市場的依存度,以及生態和環境的大幅度破壞,平攤式佔用土地這種模式已經到了盡頭。經濟拐點的到來說明它必須向內涵式再生產、改變土地財政、進行某種程度的公平分配的方向轉化。
國企的長期壟斷導致了對技術進步的遏制、民間資本無法成長、金融遲遲不能國際化。作為一個地區大國,本來可以率先倡導亞元,但由於自身金融制度的屏蔽,中國現在根本沒有資格去說這個話,整個國家在節匯,導致大量外匯積存,使得中國長期處於通脹壓力之下。
盡管現在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已經降到了1.9 ,但是經理人指數PMI持續低於50%。經理人指數是指採購量,等於經濟不活躍,購買力無法實現。購買力無法實現導致物價降低,現在的物價降低,並不是一件好事,1.9%這個數字意味經濟在萎縮,所以中國經濟拐點的到來不是經濟增速的降低,50%以下的PMI, 1.9%的CPI, 50萬億的GDP,然後是接近25萬億的大口徑的財政收入(政府收入佔GDP的比重),小口徑的財政收入(稅收收入佔GDP的比重)則達到10萬億, 罰沒收入3萬億,企業上繳利潤3萬億,社保基金3萬億,土地出讓金3萬億,還有3萬億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灰色收入,也就是說,整個50萬億的GDP中,財政拿走了25萬億。
直接吃財政飯的人有600-700萬,甚至到1000萬規模(取決於統計方法),還有3000萬左右吃財政飯的,有人說,真實算的話,吃財政飯的可能達到5000萬人。這麼多人吃財政飯所產生的腐敗已讓人無法容忍,同時政府作為投資主體,搞了30年市場經濟,政府還沒是投資主體,甚至政府作為投資主體的地位還在加強。
所以我說,2012年,中國當局是遇到了經濟拐點加上政治死胡同。經濟上隱含大問題,這大問題首先來源與分配不公,兩極分化,導致富人暴富,窮人特窮,基尼係數達到了0.5,人均5000美元收入之後,民權運動的高漲這種普遍狀態在中國也出現了。一方面,百姓在爭取民權,一方面,當局在壓制民權;資源環境承載的壓力到了極限,所有的大江大河都被污染,所有大中城市都嚴重缺水,而中國的城市化進程纔剛完成三分之二左右。如果就農村人口轉移而言,這個城市化過程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現在,經濟上隨時隨地可能爆發問題。
《內幕》: 我聽過不少人說中國面臨經濟危機,但這個狼來的故事中的狼一直沒有出現,我也聽到過2012年中國崩潰論,但中國看起來沒有崩潰,這是什麼原因呢?
李: 這是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23年前,大家都跑到廣場去喊民主自由,老百姓在底下不接茬兒,衹是看到軍隊來殺學生,百姓不幹了,他們認為學生是自己的孩子,不管學生對錯,軍隊不能殺人呀。這個時候百姓才出來上街堵軍車,但百姓並沒有接過學生當初提出的口號。這30年,民權的壓力纍積之後逐漸到了一個臨界點。
現在有四股力量,可以稱之為極大的爆發性力量:
1. 10年前,「三無農民」(土地被佔,宅基地沒有,加上沒有工作)是三千多萬,現在這個數字已經翻番;
2. 每年擴招的大學生有800-900萬,每年能夠實現充分就業,即可以養活自己,同時養活1-2個孩子,老婆可以基本不工作,還可以租得起房子,這是一個個人的簡單再生產過程,你看看現在有多少人賺的工資能滿足這幾條?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衹要達不到這個標準就不叫充分就業,衹能說在生存線上掙扎。現在的大學畢業生能達到充分就業的估計400%都不到,其他的我們稱之為屌絲一族,這些人在大城市飄動著,遊走著,跟家里人說自己現在很好,實際上哥幾個擠在一個幾平方米的房間,比著跟家裡要錢,這樣生活的大學畢業生比比皆是。這些大學生網絡技術非常好,估計可能纍積到了5000-6000萬之多,他們可能是社會的爆炸性力量,而且是茉莉花革命的主要來源;
3 數以百萬計的退伍復員軍人,他們集團式地鬧事,幾萬人一起,要求改善退轉待遇,在鄭州,復原軍人們找自己原來的團長、營長,跟軍隊建制一樣出來鬧事。導致政府不停安撫,給小錢,接下來問題越來越嚴重,因為問題並沒有解決。
第4撥人,就是宗教人士,這個量非常大, 這是一股堅定的反對極權主義,爭取宗教信仰自由的人群。我估計這幾股力量加起來,差不多會有一億人成為社會的反對力量,這是原來不曾有過的。這是一股隨時可以爆發革命的力量,這個革命可能沒有任何組織和明確的領導者,瞬間就自發產生了。
由於這些勢力的存在,中共內部、國際社會以及反對派力量都會拿這些人說事,當局可能對他們處理舉措失當,導致危機,中東的茉莉花革命就是從很小的事件開始的。(《內幕》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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