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9日星期四

杜斌伸展空間會更大


 
《名星》記者柯宇倩/知名中國攝影記者暨記錄片製片人杜斌201361日被強行從家中帶走後,78日深夜終於獲釋。杜斌離開看守所後接受《名星》採訪時,不改樂觀本性地表示:“我在裡面很快樂,出來後更快樂,因為可以吃很多好吃的東西!”
 
拘留38日以取保候審名義獲釋
 
8日晚上杜斌的妹妹杜繼榮已先在推特上表示:“今晚剛剛接到電話,哥回家了!感謝大家許久以來對我哥杜斌的關注與支持,謝謝大家!!因為有您們的關心和支持支撐著我渡過這麼多個難熬的日日夜夜,謝謝你們!!同時也感謝宮襠(共黨)讓我飛速成長!”
 
杜斌女友也在推上興奮地說:“ 我買了西瓜,等他回來吃第一勺。”
 
依照中國法律規定,公安最遲需於30日內向檢察院申請逮捕被拘留者,檢察院最晚7日內做出決定,前後共37日,也就是拘留的最大期限。77日為杜斌被拘留的第37天,但杜繼榮與律師直到8日傍晚都未接獲逮捕通知。
 
就在外界揣測當局是否會繼續拘留杜斌的時候,杜斌被釋放的消息傳出。杜斌對《名星》說,他的三台電腦和兩部手機都被扣押,因此出來後仍不能上網或講電話,杜斌打趣地說,這樣反而耳根清淨。
 
生性樂觀的杜斌表示,他在看守所時很快樂,而且還充當“心理健康輔導員”,一直安慰裡頭那些情緒低落的人。“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下,還幫著政府做工作。”
 
雖然在看守所很快樂,但杜斌對《名星》說,出來後更快樂,因為可以吃很多好吃的東西。出來後,杜斌首先洗了個澡,吃了頓海鮮。“在裡頭我都饞成什麼樣子了,人家給了我一點方便麵,我用開水泡了一下,吃第一口就把我給噎住了。我們經常在放風的時候聊好吃的,我說出去後我要吃一點狗肉,喝一碗羊肉湯,不行的話,你就把我放一天出去,讓我吃一頓好吃的再回來,給我在這倒加一天也行,因為裡面的東西非常難吃。”
 
更令杜斌開心的,是《小鬼頭上的女人》紀錄片與《天安門屠殺》一書看似得到政府的認可。“現在都不提了,他們也還沒說我犯罪。他們說我尋釁滋事,我都窩在家裡沒出門也能去尋釁滋事?”
 
杜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搞清楚61日到78日這段被收押期間,外面究竟發生什麼事,杜斌說,搞清楚後,他要對外面有個回應。
 
原有長期抗戰準備
 
北京警方在釋放杜斌時警告,如果杜斌做出任何違反規定的事,隨時可讓他回到拘留所;在被釋放後的一年內,杜斌也要隨傳隨到,且未經批准不得離開北京、住址和聯繫方式若有變動,須於24小時內報告。
 
杜斌的律師之一浦志強對《名星》表示,杜斌案子的模式,其實就是艾未未案的模式。浦志強為艾未未逃稅案的辯護律師。浦志強指出,警方隨便找了理由逮捕艾未未,之後以取保候審的名義釋放他,控制了12個月後,現在慢慢沒人管艾未未了。
 
原先浦志強對杜斌獲釋並不樂觀,先前的取保候審申請未被批准,8日下午浦志強打電話詢問,但無人接聽。“我們覺得更大的可能是批准逮捕、繼續偵察,因為官方比我們更清楚,杜斌不構成犯罪或有違法行為,抓他們是政治。”
 
從一開始一直為杜斌之事奔走的胡佳,原也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因為回顧杜斌這十幾年來所做的事,當局記恨他是肯定的,而且習近平上台後,意識型態收緊、政法環境持續惡化,杜斌在這些人中,對當局造成的衝擊應該是最高的,這種情況我們沒辦法樂觀,所以當時的律師委託書是簽到二審結束。”
 
胡佳對《名星》表示,8日他儘可能讓自己心情平靜,同時安慰杜斌的女友和杜繼榮。晚間78點時,突然接到杜斌女友的微信,話語中帶著哭泣、幸福、激動加喜悅。“我真要覺得,我不是在作夢吧?”胡佳說,這件事給他們相當大的鼓舞,24小時內,他總共只睡了一小時一刻鐘。
 
雖然不再任職《紐約時報》,但杜斌仍與報社員工保持聯繫。胡佳陪同杜斌在9日前往《紐約時報》北京辦公室,過去的同事一見杜斌,紛紛上前包圍他。胡佳說,儘管因為阻撓,杜斌已經不是《紐約時報》的員工,但他就如同回了娘家一樣,在年輕同事們的面前,像一名老大哥般回答問題。杜斌說:“我沒有為我們的報紙丟臉,我用樂觀對抗高壓。”
 
杜斌伸展空間會更大
 
浦志強對《名星》表示,杜斌能出來,他很高興也很意外,被釋放後,杜斌的伸展空間會比原來更大,因為不太可能再為同樣的事逮捕杜斌,但浦志強也勸杜斌儘量給政府面子,不要做得太過。
 
與此同時,浦志強正代理北京公民侯欣、袁冬、張寶成和馬新立到西單舉牌要求公示財產、被指非法集會的案件,浦志強認為,此案件的荒唐程度和杜斌案件不相上下,現在這個案件還在偵察階段,或許會進入起訴階段,浦志強表示,杜斌和其他的案件都不應該繼續往下發展。
 
浦志強對《名星》指出,杜斌的行為並不構成犯罪。“不管是六四或馬三家,拍攝紀錄片、出版圖書,都是在行使創作自由和表達自由,在中國,他的紀錄片不能賣給電視台,他的書不能在中國出版,都是中國本身制度的問題,他在香港、台灣等海外地區出版著作,也非犯罪,至少不是尋釁滋事的行為,他有在海外出版的自由,在中國內地也應該有出版自由,這是憲法規定的。”
 
浦志強說,如果要說杜斌的著作內容不符合實際情況,那麼所有作品都不能真正表達實際情況,總會有失真的時後,只要把情況說清楚,那麼是否刻意編造,就很明白。“杜斌說天安門有屠殺,你也可以去證明沒有屠殺。表達意見、出版作品都不是犯罪行為。”
 
寫作與攝影皆自學而成
 
1972年出生於山東郯城的杜斌,作品以忠實呈現中國社會、歷史問題為主,杜斌此次被捕,官方對他始終關心的,就是他的著作,浦志強表示,杜斌被傳喚及拘留後遭訊問的都是他在海外出版的作品,為此專門做了好幾頁的筆錄,涉及此次拘留的書刊包括《中國人權》雙月刊的連載、《艾神》、《天安門屠殺》,以及《小鬼頭上的女人》。
 
杜斌的最新著作《天安門屠殺》(明鏡出版社),透過不同人物、不同地點、不同角度,從底層人們的視野還原198963日夜裡至64日凌晨所發生事件的樣貌,《艾神》以生平傳記形式,凸顯艾未未的經歷與理念;在紀錄片《小鬼頭上的女人》中,杜斌揭露了遼寧馬三家女子勞教所施行的酷刑。
 
此外,杜斌還著有《毛澤東的人肉政權》、《毛主席的煉獄》、《上訪者:中國以法治國下倖存的活化石》、《上海  骷髏地》、《北京的鬼》、《牙刷》、《艾神》等書。
 
習慣用影像、文字為弱勢群體發聲的杜斌,打自唸書時就熱愛寫作,開始上班後,杜斌又迷上了攝影,並從此將文學與攝影當成志業。在杜繼榮的眼中看來,杜斌個性活潑,與熟識的朋友在一起時話變得較多,但一旦在公共場合或周遭有許多不熟識者的時候,就會展露靦腆的一面。
 
杜家一共三個孩子,最大的兒子目前在內蒙的工廠上班,杜斌排行老二,杜繼榮為最小的女兒。杜斌的父親原為一名鄉政府官員,擔任紀檢書記一職,如今已退休,母親原為一名農民,失去土地後成為專職家庭主婦,打理家中的一切大小事。
 
杜斌的寫作與攝影都是自學而成,並未上過一堂專門課。杜斌讀中學時就喜歡寫作與閱讀,曾寫過五、六年的詩歌,但未投稿過。杜斌對父親的印象,就是多半忙於工作,並未特別嚴格地管教子女;但對於杜斌的興趣,父親一開始不是太支持。由於希望杜斌花太多時間在文學上,以致於忽略了課業,杜斌的父親甚至杜斌的書扔掉
 
杜斌1993年中學畢業後當了兵,在部隊時經常撰寫新聞稿或記錄部隊中的事,1995年底,杜斌復員回到家鄉,一年多後被安排在縣城裡的一個化肥工廠保衛科工作,持續保持寫作的習慣,有時寫廠子的事,有時寫社會上的事。
 
寫作外,杜斌也熱愛拍照。在縣城工廠上班的時候,杜斌的工資不是很高,他首先說服父親拿出兩、三千元,讓他買了一台海鷗相機。為了拍出好照片,杜斌會研究各個媒體的照片,自己也訂閱《攝影世界》雜誌、購買攝影書籍,研究專業攝影師的構圖、取景等技巧。
 
杜斌喜歡購買相機,但本身沒有太多積蓄,父親則認為“好好上班就行,為什麼不務正業玩攝影”,因此不再掏錢支持杜斌,杜斌只能借錢。
 
當時,杜斌跟杜繼榮借了500塊錢,杜斌買到相機後,回頭存了錢,把這500塊還清了。杜繼榮後來聽朋友描述,杜斌拍攝的照片在縣城舉辦的比賽中獲了獎,杜斌上台領獎時講述了跟妹妹借錢買相機的事,邊講邊流下眼淚。
 
杜斌靠著自我努力,攝影技巧日益精進,攝影作品被中國幾乎所有重要媒體,以及各大西方媒體,如《紐約時報》、《國際先驅論壇報》、《時代》雜誌、英國《衛報》、德國《明星》畫報等採用,還曾讓《紐約時報》記者誤以為受過學校的專業訓練。杜斌的攝影作品集《寫出冤情》,更是獲得亞洲第14屆人權新聞獎的“攝影特寫獎”。
 
 
 杜斌(杜斌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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