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2日星期三

海外人拼命尋找自己的根,國內人卻破壞這個根


黃文廣第一次以作家身份闖蕩文壇就受到相當的關注。《紅小 兵:家庭回憶錄》一書4月26 日上市前,《出版人週刊》將此書評為2012年春季10大最佳回憶錄;《基督科學箴言報》列為2012春季最值得關注的非小說之一;《奧普拉雜誌》排為春 季推薦10本書第二名;《圖書館期刊》列為10大關注回憶錄之一。上市當日,《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金融時報》、《芝加哥論壇報》、《芝加哥太 陽報》等多家媒體刊出書評


《新史記》記者 柯宇倩


美國華人作家黃文廣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寫完《紅小兵:家庭回憶錄》草稿,又以一個半月修改作品、黃文廣告訴《新史記》,其實最煎熬的不是創作過程,而是醞釀過程,他曾有兩個多星期幾乎夜夜失眠,許多往事歷歷在目,各種情緒不斷湧出,有的是內疚,有的是氣憤。







《紅小兵:家庭回憶錄》(黃文廣





黃文廣說,他一直在探索如何把華人的文化介紹到美國。“目前很少有寫華人的回憶錄進入美國暢銷書行列,一個中國國內的海外文學經紀人曾告訴我,華人作品很難進入美國主流市場的原因,是因為很多中國的作品‘沒有腿’,沒辦法走出文化的障礙,跨不出中國或華人圈。”
“所以我沒有拼命講葬禮的細節、拼命講孝順,而是描寫一個人的成長、描寫對家庭成員的再認識,家庭的衝突和愛,從中找到共通的話題與價值觀。”黃文廣對《新史記》表示,希望這個關於人性、關於親情的故事能跨越文化隔閡,讓每個人都能從中找到共鳴。

至於華文讀者,黃文廣認為更能從故事中找到自己過去的影子。“這本書主要是對我父親一個再認識的過程,但我也想探討家中三個人物:父親、祖母與母親之間的關係,因為現在這樣的家庭結構很多,當父母忙碌時,祖父母幫忙照顧孩子,這話題對華人來說會更有共鳴。”
黃 文廣表示,對於在七十、八十年代中成長的人來說,能從書中找到同樣的經歷。“我一提到自己與爺爺奶奶的關係,很多人都說他們也有類似的過去,有個朋友看完 故事後,為自己的每一位兒女都買了一本書並對他們說:這就是當時爸爸生長的環境。所以這個故事反映的其實不是很特別的事,而是我們這一代的一個普遍家庭經 歷。”
黃文廣在書中反映了幾個大事件,包括周恩來、毛澤東與胡耀邦的逝世,以及後者所引發的“六四”事件。黃文廣對《新史記》說,這些都是他一生中的轉折點,一點一滴改變著他的生活。

從共產主義到自由主義

黃文廣成長的時代,也是許多觀念相互摩擦碰撞的時代,“文革”時家庭倫理遭破壞,丈夫和妻子互相檢舉,兒女也能批鬥父母。從小受共產黨教育的黃文廣,在學校學得、在外面聽到的是一套,回到家後,對父母盡孝道的觀念又被放到第一位。
到了復旦大學後,黃文廣開始變成自由主義的追隨者,但在倫敦學習時,黃文廣坦承他的國家主義情緒又時常湧現,從小在學校習得的觀念並非能輕易抹去。
“我 們受教育在‘文革’後期,被洗腦蠻厲害,但社會長期封閉後,我們又遇上鄧小平的改革開放,與上一代比起來,我們的世界觀還沒完全成形時,就接觸到外來東 西。我20歲到英國,後來到美國,在思想形成中,接受到各種各樣的思想,所以現在既有對小時候洗腦的記憶,又有西方的東西。”

黃文廣對《新史記》表示,他可說是受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影響的綜合體,但他也瞭解到,不管政治情勢如何變動,家庭都是社會中的穩定環節,而父母對兒女的愛,不管何時都能成為一個人的依靠。
或許就是因為成長過程中經歷許多思想的碰撞,黃文廣認為自己更有獨立思考的能力。“現在再看一些中國發生的事,更可以用客觀角度去看它,我如果在國內待著,可能看不到錯誤點或不理解事件的原因。”
黃文廣發覺的一個有趣現象是,許多在美國有成就的中國移民,反而是從小接受共產黨爭取平等、反對資本家教育的人。“這些人現在都比資本家更資本家。”黃文廣笑道。


下一本書談文學啟發

目前已習慣用英語思考、以英語寫作的黃文廣,認為用英文寫故事比用中文還簡單。“英文適合用來寫具體的故事,而不是用來描述華麗、張揚的事。”但用英語寫作、主要瞄準英文讀者市場,就必須在某些地方多作些一點解釋,好讓不了解中國背景的讀者更能享受故事。
黃 文廣對《新史記》說,如果《紅小兵:家庭回憶錄》準備出中文版,他將加入一些華人更能理解的部分,並刪掉一些英文書中的段落。他說,他將從頭改寫,如果純 粹把英文翻譯成中文,並沒有太大意義。“中文版的目標,是記錄我們這一代人的共同經歷,不過中文版的推出還在商議之中。”

黃文廣:用英文寫故事比用中文簡單。(明鏡記者柯宇倩攝)

曾 獲2007年筆會翻譯基金獎的黃文廣,譯作可見於《巴黎評論》、《哈波斯》、《亞洲文學評論》等刊物。他將中文作品翻譯成英文時,也不會一字一句翻譯,而 是會進行改寫,他說,中英文的寫作思維非常不同,翻譯是一個再創作的過程,並不是英語能力好就能當翻譯的,譯者本身必須是個很好的英文作家,才能正確、流 暢地將作者的原意表達出。

黃文廣目前正在構思第二本書。他對《新史記》透露,這一本將講述自己如何受到文學啓蒙。書中人物之一是一位比他大10多歲的女孩,喜歡寫作,喜歡外國文學。
在 第二本書中,寄宿學校也會是個重點。“現寄宿學校在中國很普遍,我想講當年在寄宿學校的故事,通過故事讓讀者了解中國文化的特點、年輕人成長過程。”與 《紅小兵:家庭回憶錄》一樣,黃文廣不打算從政治角度寫下一本書。不同的是,第二本書會是自傳體小說,而不是像第一本,百分之百是真實故事。

《紅小兵:家庭回憶錄》是個由風水觀念帶出的故事,黃文廣在書中花了許多篇幅描述祖母、父親、親戚與鄰人對風水的態度,他自己則是年紀越大越相信風水。“雖然有迷信成分,但不必去追究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會特別在意所謂奇蹟是否發生。”

黃 文廣對《新史記》說,他對風水的“相信”,是認為它對活著的人確實有存在的意義。“葬禮、婚禮都有各種各樣的儀式,特別是葬禮,要披麻帶孝、嚎喪、祭七七 四十九天,對在世者來說,是一種很好的心理慰藉,也是很必要的過程。”黃文廣說,當人們行各種儀式時,就寄託了哀思、緬懷,覺得對於死者盡了些責任,放下 內疚。“就好像祈禱,當人無助時,總希望找到一個依靠,讓人抱有希望、解除心理負擔。”

黃文廣在書後提到了西安快速的城市化。這樣的轉變有正面意義,也有負面功效,過去三、四年回一次西安的他,如今每年都回去,最近一次是今年3月,每回西安一趟,黃文廣就越對自己的根,感到驕傲和瞭解。
不 過,西安的負面轉變仍在持續。黃文廣對《新史記》介紹,西安給他的印象就是一個很古老的城市,遺憾的是,他每次回去都深深感受到西安在現代化、物質化過程 中,主要是金錢、功利取向,許多中國文化的標識,遭遇被剷除的命運。“例如祖墳,它是相當神聖的,是一個與家族根源連結的東西,但現在中國人一心往錢看, 把過去相當優秀的東西給拋掉了。”
黃文廣感慨,海外的人拼命尋找自己的根,國內的人卻破壞這個根。“現在到法國去,可以找到1800年代的紅酒店,但到大陸去,找不到百年老店。不過,追求發展和保留傳統之間的問題,是每個國家都會遇到的。”黃文廣對此也很無奈。
身為一位海外華裔作家,黃文廣認為自己得以從外部世界去看中國的過去,且看得更清楚、更客觀,同時可擺脫一些太過激情的情緒,但挑戰是如何讓自己的故事打動這些處在不同體制和文化下的讀者?這是黃文廣持續學習和努力的目標。(《新史記》第7期)

1 条评论:

匿名 说...

聽大陸內地友人說黃文廣早在復旦大學求學期間就已經是一名光榮的中國共產黨黨員了。要知道﹐中共在大學本科生中發展黨員是相當罕見的﹐黃文廣成為一名大學生黨員﹐其“思想覺悟”需要有多高可以想像(所以香港陳小姐僅僅是個共青團員大學生就在香港政壇造成軒然大波)。所以想請黃文廣談談他在復旦(包括在北英格蘭的利茲--不是他說的倫敦--一年交換生)期間是如何處理共產黨員和大學生這兩個外界看來是有矛盾的不同身份的(比如黨員在大學生中扮演的角色和肩負的使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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