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熙來的“厚積薄發”

《明鏡月刊》阿妞


　　薄熙來被拿下後，體制內對傳出的薄熙來的“三宗罪”議論紛紛，種種跡象顯示處理這場政治事件已經讓最高層處在兩難境地：既有罪名難以拿上桌面向全黨、全國人民交代的苦衷，也有互聯網微博時代難以靠“拖字訣”捂著蓋著以平息的不安。


　　要深度而不宜過度解讀

　　打從薄熙來剛把王立軍逼進成都美國領事館並給拎出來，俺就潛回中國實地勘測偵查去了。這次勘查，俺不讀書不看報不上網不看電視，只看眾生百態，專聽各路神僊廟語。一個月下來，醍醐灌頂，打道回府在太平洋的萬米高空睡眼惺忪地炮製出了如此專題報告。
　　首先本人要老實交代這次關於中國的大觀感。從一線大城市到內地三線中等城市直到市鎮，城市的擴張發展與市場的繁榮都是真實可見的。更難得的是市容的日趨整潔，秩序與安全感以及市民的整體文明程度可以感覺到明顯的提陞。本人無論在中國大都市還是小城鎮，晚上獨自徒步逛街穿巷的膽量，絕對不低於在紐約芝加哥。

　　鄉村更有起色。農村也開始了實行低保。操作當然有貓膩，但實惠確實達致鄉民。俺的一個鄉下親戚，78歲殘疾孤老，雖然仍然住在他近三十年前自己打造的泥磚小屋裡，但村裡不但把水泥路修到了家門前，而且為他打了機井通上了自來水，免費用電，液化氣加電磁爐做飯，電爐烤火。他絕口不提毛澤東時代遭的罪，滿口稱頌共產黨是好人。

　　他當然不知道什麼薄熙來王立軍。即使知道也會說他們是好人，因為他們是共產黨。如果他們被共產黨開除了，那當然就是壞人。無論如何，照俺這位親戚的標準與方式，共產黨當然只會是好人。

　　城市里的大爺大媽大哥大姐，除了重慶，也鮮少人對薄熙來王立軍如雷貫耳。過大半的市民連本省的省長、本市的市長的大名也不關心。他們操心的事兒太多：兒子的學習，女兒出嫁，房價菜價，最新的標幟身份與禮數的名煙名酒，還有麻將。說王立軍幾乎等同於林彪事件，對極了：中國百姓如今根本就沒有幾個人記得什麼林彪胡彪。你報告說昨天一個叫林彪的駕飛機跑到蒙古去了，他們會有一點詫異：去蒙古幹嘛？倒騰牛皮還是馬皮呀？

　　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俺覺得薄熙來王立軍事件，要深度而不宜過度解讀。這個深度，可以深到從中共建政後高崗、彭德懷、劉少奇、林彪到“四人幫”，到胡耀邦、趙紫陽、陳希和陳良宇，甚至到資治通鑒歷數的朝代宮廷內鬥。如同民主國家隔三差五要鬧哄哄選舉造勢換頭儿一樣，專制政體尤其是極權體制每隔7－8年要“文革”一次，發一下羊顛瘋，一個甲子貞觀康乾盛世，幾個、十幾個甲子後“我花開來百花殺，滿城盡戴黃金甲”。這次薄熙來同中南海的博弈，對中國社會以及中國政治制度的影響，俺覺得，衹是比最近的陳良宇、陳希同要大出幾個波紋。兩陳是江胡踢出的臨門腳，而薄熙來是厚積薄發。胡溫，還包括江澤民，對付薄熙來，既是壓軸戲，也是習近平接班延續中共香火法統的前戲。

　　
　　2007年1月17日，北京解放軍305醫院弔唁廳，薄一波遺像前，薄熙來（右一）與前來弔唁的薄一波前秘書賀光輝（右二）等人相抱而泣。

　　薄熙來的八字是熙來運倒紅顏薄命：注定是黨國最需要的紅人，紅得發紫，紫得發黑。毛主席最需要黨衛隊的時候，他成了紅衛兵，把薄一波那樣的叛徒反革命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踹斷三根肋骨。秦城監獄需要反革命狗崽子填空的時候，薄熙來喪魂落魄地進去老實接受改造，把毛著翻爛背熟，把毛澤東思想融化在血液裡。黨率領新長征搞四化了，薄熙來以在反革命修正主義教育體制下學完正規高中課程的底蘊，加上秦城大學的培訓，一舉成為新時代大學生研究生。中顧委薄一波王震陳雲等決定改革開放國家實行“股份制”后，他們這批過五關斬六將的老革命、“原始股東”決定選擇臨時管家過渡，著力培養真正信得過的自家骨肉接班的時候，熙來運來，象當年岸英長兄一樣，“從基層幹起”，到天降大任。

　　太子黨青梅竹馬有盡頭

　　偉光正不完美的是，中顧委的“股份制”設計沒有朝鮮金家那樣明確太子皇儲，也沒有精確的股權分配與計量。毛林兩家被廢，鄧家不想坐龍椅，中共幸存碩果究竟誰最碩大，很難計量。於是八僊過海各顯神通：或經商下海，掌管能源電力金融電信實業樓盤，或從政從軍，軍隊警察司法行政黨政軍頭。雖然商場如戰場，中共太子黨大多知道自己與兄弟的山頭，各據一方，彼此照應，很少火併。在政界，黨政軍基本也是各有領地轄區，也是精誠團結，互相照應。改革開放一派和諧，滿園春色。薄熙來和習近平、李源潮、劉源等同志加兄弟，一路來就這樣青梅竹馬，情深誼長。

　　但是青梅竹馬有盡頭。老鄧老薄老陳等老爺子欽定了江大總管加胡大總管兩任總監護，到十七大就是內定的自家骨肉來接掌這個黨國營盤的時候。“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曾公子慶紅，其父是跟毛澤東打井岡的超級元老曾山，作為股東法人代表在國家副主席的位置上監護胡錦濤多年，到十七大終於把這句簽語公開了。江胡均明白，要把江山正式移交給黨國元老自家骨肉了。可是問題大大了：元老骨肉一大堆，究竟誰是龍種？

　　薄熙來覺得自己當仁不讓。老爸斷掉三根肋骨，還是緊排在鄧總設計師之後的中顧委副主任，自己高大英俊不說，經歷坎坷傳奇，才氣不沖天也英氣逼人，當商務部長在國際舞台上都紅了一片。不當總書記，屈才做總理，從商務部長到副總理，十七大入常，到十八大上位，即使當年中顧委沒有詳細明確規劃，也應該是水到渠成。

　　可是偏偏是木訥的習近平和綉花枕頭般的李克強克掉了他熙來之運來。呼之欲出的薄總理變成了幾乎一口痰吐出去的薄書記：到重慶去主持火鍋料理。

　　沒問題。大丈夫能屈能伸。薄熙來記得當紅衛兵時讀過的未出版毛詩：重慶有官盡墨吏，延安無屎不黃金。本書記就到那裡“蹲點”，拉一泡延安黃金屎！於是乎，有聲有色的打黑唱紅上演了。

　　薄書記這個蹲點定位黃金屎拉得漂亮。他為黨做出了無人可以替代甚至無人敢想象的貢獻：把自改革開放以來對鄧共權貴資本主義不滿的社會積怨，尤其是幾乎公開把攻擊矛頭對準鄧江胡的黨內毛左勢力以及大有重上井岡山之勢的草根毛粉，通過唱紅打黑幾乎一網打盡收編到新延安重慶薄書記麾下，然後由薄書記帶隊統領到黨中央。本來是黨中央心腹大患的毛粉梁山草寇，現在就這樣招安成了維穩的河蟹軍團。

　　要說薄書記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假。薄書記的一顆紅心是早在十八歲就掛在胸腔外面的。殺掉文強，反腐祭旗，為民伸冤，為黨立萬，薄書記的大船不能擱淺在重慶碼頭。紅歌一串，中共的合法性根基從黃河大合唱唱到江姐紅日到威虎山，薄一波同志到薄熙來同志一脈相承。習近平老弟，我尊你為大哥，可是我屈尊到老二老三的位置，不算過分！

　　山溝當局者迷，最高當權者清

　　可是，山溝當局者迷，最高當權者清。習近平這匹黑馬被伯樂相中，就是在於他沒有薄熙來的這些特長，沒有這些閃亮！但是，皇族們公決，他的血最藍。

　　最關鍵的兩點：習仲勛資歷比薄熙來這批出色同年公子中任何一個的老爸都要老，他是黨內從創建根據地到改革開放挑大梁直到“六四”之後仍然恪守理念人格品格，能夠把毛澤東時代打江山的正統，到改革開放，到胡耀邦派系等“自由派”都能包容甚至代表的最後一個羅漢。共產黨的法統江山股權的董事長，非此公莫屬。第二，習近平恰恰是最鮮少拋頭露面。這樣的人選，代表著中共自根據地時代到如今的正統傳承，是最集中的股權股東代表，同時也自然地寄託著“全黨全軍全國人民”乃至世界的希望期望。中共最稀缺要緊甚至要命的資源，就是黨員民眾的希望與期望與寄託。而李克強則作為一個末尾高幹、上層平民子弟和新一代大學生精英，也是以無業績也無惡績、無口碑也無口實，給股份制太子黨全面接班不但做個粉飾窗簾，也確實是應了自古龍種宮中生，相才民間布衣來的道統法則。一張白紙，寫畫隨意。萬一塗鴉太不雅，萬千奴才可屆時科舉競聘上崗。而薄熙來做龍頭太輕，為相又太重，做藩王又不讓人放心，自己又老掂不准自己的份量。

　　這其實也不是薄熙來的什麼錯。連他老爸都不念他三根肋骨的去向，只求薄家後福出真命天龍。這都是時代的需求，中國的土特產。江胡溫習李都明白中國龍脈傳承的基本規範，更知道龍脈的脆弱。毛主義毛粉終將步張勛辮帥後塵，薄公子紅顏總有薄命。江胡溫不想讓神州再度赤化，更無意讓中國開茉莉花。他們本來就衹是維持會，本想擊鼓傳花－管他是茉莉還是革命的大紅花。可是這個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硬要把炸彈提前引爆。維持會至少要維持到自己養老有人送終吧？下台到外國當寓公或者進秦城溜號總不是首選吧？黨指揮槍，包括警棍，法官帽，話語權，真理部，這個體系，都是一定要維持下去的。而順帶維持好街道的整潔秩序，這也是努點力辦得到的嘛。

　　其實，在最後這兩點，江胡溫習李等，同薄熙來並沒有任何理念分歧。影帝也好，面癱也罷，薄命紅顏也罷，黑臉關公也好，都是這座共產廟裡的神。神僊打架，如果有什麼液體從天上灑落下來，神州百姓仰望星空，吟唱曰：星空頓灑總理淚，疑是茅台落九天！（《明鏡月刊》第27期）
《明鏡》月刊 第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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