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我的青春歲月和革命引路人（7）
《新史記》郭羅基
建立私錫中的黨團組織
第五件工作，發展黨團員，建立黨團組織。
解 放後，不時舉行各種各樣的聯歡會。大家都想參加，而聯歡會的票數有限，沒有得到票的人就心生不滿。童有儲在後面煽動，（注3）高三的學生項元生出頭，指責 學生自治會發票不公，主張推翻學生自治會，要求重新選舉，實行一人一票的普選。我和陸大福召集學生自治會的負責人開會商量，認為拒絕普選是不明智的，只能 接受挑戰。童有儲操縱的勢力為項元生競選，作為教師，他竟然在上課時為項元生拉票。他們還在操場上用白粉寫了幾個大字：“請投項元生一票”，招來國民黨的 飛機用機槍掃射，大概以為是中共基層政權選舉。子彈在屋頂上開花，私錫中幸而無人傷亡；但殃及池魚，門前運河上的一條輪船被擊中，有人受傷。
那 時還沒有“黨的領導”發號施令。我們之所以敢於接受挑戰，也是因為對選舉抱有信心。高三的項元生助選團改變策略，不再辯論學生自治會工作上的得失，而是著 重拉攏初中部不明事理的小同學，讓他們起鬨。投票的結果，原學生代表大會主席陸大福落選，當選的是李爕平，他也是進步學生；項元生當選為理事會主席，我以 幾票之差當選為副主席。但項元生心有旁鶩，沒有開一次會、幹一件事，反而證明煽動重新選舉的目的就是為了拆台。學生自治會的實權仍然操在我手中。（注4）
項 元生又忙於秘密串連去了。當時私錫中的學生中有一股風，希望到北方、特別是去北京參加革命大學，以致人心浮動，嚴重地影響正常的教學秩序。這是無錫其他中 學沒有出現的問題。從參與者的動機來說，各不相同：高三的一些學生是為了逃避畢業考試和陞學考試，直接混上一個大學生的資格，其中有些人是一向和進步的學 生運動作對的；有些學生是出於對舊教育制度的厭倦，追求新的學習生活，而且可以享受免費；少數人確實有志於革命。這一行動，為童有儲所利用，搞亂學校。他 極力鼓勵，資助銀元，指使項元生帶頭組織學生“北上”。有人說：“北上參軍是童有儲派出混進去的”。當然不能一概而論。但硬說政治上反動的童有儲支持學生 “參加革命”，也是說不通的。（注5）私錫中在解放前夕應變的時候保護了學校、保護了學生，解放以後卻陷入了混亂，有的班級竟至無法上課。
市公安局有一位張碧，經常跑私錫中，童有儲、項元生等人的活動都記錄在案。
6 月份，社會上銀元販子的活動很猖獗，擾亂金融，哄抬物價。那時陳國偉在青年團市工委工作，他負責東區的學校，是我們的領導。他提出，取締銀元販子不是政府 下一道命令就完事的，我們要上街宣傳，號召人民抵制銀元販子，形成群眾運動。我們學習文件，組織力量，上街宣傳，從南長街進南門，一直到市中心。我們的宣 傳有演講，有活報劇，還發材料，受到市民的歡迎。這一活動，對於學校的穩定也起了良好的作用。我們用事實說服同學們，在新解放區同樣可以幹革命，不必“到 北方去參加革命”。
原來我依靠我們高二廉組推動全校的運動，現在高二廉組在陸大福的帶動下，也有許多人加入了北上的行列，班上亂亂哄哄，我指揮不靈了。
我就想到，要趕快建立黨團組織。
我 在私錫中發展了一名地下黨員，是同班同學周佩琛，由陳秉基代表上級黨委於1949年4月21日批准入黨。因臨近解放，還有幾位培養對象沒有來得及發展。解 放後黨組織決定，有一些地下黨員不公開身份，作為秘密黨員。周佩琛是其中之一。他不屬於我領導，由市公安局一科單線聯繫。他也不參加公開的政治活動，有時 還要偽裝成中間分子或落後分子講話。當時年輕人意氣風發，爭相出頭露面，周佩琛能耐得住寂寞，說明他的組織性、紀律性很強。
陳 國偉曾指示我發展秦伯益入黨，他在輔仁就是地下黨外圍組織星火社的成員。秦對我說：“我們兩人說好將來要學醫的，看來你改變主意了，我還堅持。我不願入 黨，但我會配合你的工作。”我們兩人從抗戰勝利後輔仁復校，讀初中二年級開始就是好朋友，相約學醫。我看了魯迅《吶喊》的序言，知道魯迅本來是學醫的，因 為看到體格健全的中國人成為日本人屠殺中國同胞的看客，他認為醫治中國人精神上的麻木比消除肉體上的病痛更重要，所以拿起了文學武器。我的心靈深受觸動， 於是改變初衷，決心喚起民眾，改造社會，走革命之路。秦伯益高中沒畢業就進了上海東南醫學院。後來他還是入黨了，而且成了解放軍軍事醫學科學院院長（少將 銜）。
陸大福曾說他是地下黨員，我讓他把組織關係轉來。他說，東亭黨組織不承認他的黨籍。解放後，他的思想有變化。 他家裏是地主。解放軍向地主借糧，他大為不滿，說是“搞得大家沒飯吃了”。他還和我辯論，是自由重要還是吃飯重要？我說自由重要，他說吃飯重要，互不相 讓。他的行動也不像黨員。他不顧新解放區穩定秩序的需要，多次說服無效，與一夥人擅自離校，北上“參加革命”去了。這些人大多半途而廢，又不好意思復學， 回了老家。暑假中，陸大福進了“蘇南新專”（全名蘇南區新聞專科學校），與林昭是同學。
我向陳國偉提出，發展黨團 員，建立黨團組織。他請示以後答覆：新解放區一般不發展黨員，可以慎重地發展團員。解放前，我接到指示，要大力發展黨員，解放後，卻停止發展。這種方針的 轉變無疑是正確的，為了在共產黨掌權的條件下防止投機分子混入。但長期的一黨專權，後來共產黨內還是麇集了一大批追求權勢和謀取私利的人。
我被任命為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私錫中團支部書記。暑假以前發展了十來個團員，重點在高一，有王國增、陶一川、李宗元、孫中原等。暑假中全部參加了在省錫師舉辦的團訓班。
剛解放，教師中的黨員何曉滄就走了。暑假開學後，調來兩位黨員：佘名清（女）和仲安仁，學生中，從解放區轉來的初三的張仲行是黨員。四名黨員組成一個支部。私錫中黨支部的第一任書記是佘名清，我是副書記兼團支部書記。不久，佘名清調離無錫，我接任黨支部書記。
注釋：
3，朱康福《關於童有儲老師》中說，據童有儲的家屬記憶，判決書的內容主要是三條，其中第二條就是“鼓勵落後學生與進步學生對抗”。
4， 劉靖圻《錫中拾拾》（原文如此）中“爭當老大”一節中寫道：“無錫解放後，學校有短暫的停課。恢復上課後，學校提出要選舉、成立學生會，並公佈了學生會候 選人員名單，這個名單絕大部分由高二年級的同學組成。此事在我們高三年級引起很大震動，一向以老大自居的我們，自尊心受到傷害，一致表示學校提出的候選人 員名單不全面、不公平，提出要以高三年級同學為主組成學生會。經過醞釀，擬出了一個以高三年級同學為主的候選人名單，並向校方提出要在全校範圍內參加競 選。隨即，組成了競選班子，到全校各年級特別是初中各年級中發表競選演說，鼓動他們選高三年級同學組成學生會，還張貼標語，敲鑼打鼓，大造聲勢。初中部同 學為配合我們，從宿舍的窗戶伸出被單，在被單上貼上大字，幾個窗口組成一個‘選舉×××’的大標語。結果，高三年級提出的名單獲勝，把學校原來的部署打亂 了。”（《羊腰灣弦歌》第22頁，私立無錫中學49/50屆高中同學會編印，2005年1月）這一段敘述完全失實。第一，當時成立的是“學生自治會”，不 是“學生會”。無錫市學聯成立，暑假以後，才將“學生自治會”改為“學生會”。第二，學生自治會的選舉不是校方主持的，說是校方“公佈了學生會候選人員名 單”，純屬子虛烏有；還說“把學校原來的部署打亂了”，只是自己的想象，學校原來就沒有部署。候選人名單是由各班提名產生的。第三，這次選舉也不是“成立 學生會”，而是重新選舉。無錫解放前，1949年4月10日左右，私立無錫中學學生自治會已經成立，在領導應變活動中樹立了威信。5月的重新選舉，還是由 學生自治會主持的。高三年級作為“老大”，臨危時刻走得一個都不剩，這時，又來“爭當老大”了。
5，劉靖圻《有關童有儲老師三、四事》，《羊腰灣弦歌》，私立無錫中學49/50屆高中同學會編印，2005年1月。（《新史記》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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