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史記》魯直人 專稿
如果問誰是中國軍方最耀眼、最富有的作家?不是李先念的女婿劉亞洲,也不是軍人出身的閻連科,也不是剛剛摘取諾貝爾文學獎、同樣是軍人出身的莫言,而是國防大學戰略教研部副主任(副軍)、教授、天天在電視上露面的金一南。
金
一南的母親鄭織文,1913年生,到2013年恰逢九十大壽。2002年,年近八十高齡的鄭織文重返西安八賢莊八路軍辦事處舊址,回來後在留影後寫下了這
樣一段文字:“1939年,我16歲,一個歡蹦亂跳的女孩子,為了不當亡國奴,從這個大門走向了革命,如今,這個大門依舊,街道依舊,我卻白髮蒼蒼坐著輪
椅來了,看見這個大門,60多年來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與生離死別一齊湧向心頭。對著這個莊嚴的黑色大門,我禁不住淚流滿面。”
鄭
織文是河南鄢陵人(即《古文觀止》首篇“鄭伯克段於鄢”的地方,也是吉鴻昌的故里),後移居河南省府開封。她說自己出身於官宦門弟、書香世家,父親不願做
官經商,家有土地一千畝,房屋一百間、三個外掌櫃、八個男傭人,大姐二姐和她自己都是讀書識字的大家閨秀。為了國家民族的危亡,她們背叛了自己的家庭,走
上了革命的道路。大姐鄭桂文曾嫁給著名詩人臧克家,生有一子,後來離婚嫁給國民黨的一個外交官去了台灣;二姐鄭京文則嫁給了原總後副部長、上將周純全,此
人也是中共黨史上的顯赫人物,曾執掌紅四方面軍的政治保衛工作,還當選張國燾第二中央的政治局委員(相當於今天的常委),與朱德、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
五人為“中革軍委”常委。建國後,鄭京文任農業部組織部長,在1957年“反右”時,因對高幹夫人們爭名譽爭地位表示不滿被劃為“右派分子”,後來周純全
出面找到當時的總政主任譚政大將,才改為“黨內不戴帽的右派”,但受到留黨察看兩年、撤銷職務、下放到基層勞動鍛煉的致命打擊,從此一蹶不振,抱恨終天,
鬱鬱而終。
16歲的鄭織文到延安後,被編入抗日軍政大學第五期第一大隊。9月,上面將她與另外幾個女同學一共六人調往120師賀龍部隊,她
來到358旅政治部組織科工作,每天就是抄抄寫寫。不久,在強大的攻勢下,同來的一個女同事就與組織科長結婚了,鄭織文還非常瞧不起她,覺得她太沒志氣。
沒想到有一天,鋤奸科也給她送來一封政治部主任金如柏的來信,上面寫著:“你來了已經一個多月了,大家都在議論我倆的婚事,我看還是解決了好……”
金如柏與鄭織文。
鄭
織文一看,氣憤之極,當即就把這封信扯得粉碎。自己滿腔熱情到了部隊,是來抗日救國的,從來沒有考慮過婚姻問題。後來她才知道,當時來到這裏,就是領導把
她分配給金如柏的,很多人都明白其中緣由,偏偏是她這個當事人不知道。為此,鄭織文苦惱極了,又無人傾訴,於是就在自己的小日記本上發泄著對老幹部的失望
和不滿,原來這裏的一切原來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美好神聖。一天晚上,部隊行軍到一個小村子,她睡在一個條櫃上,寫完日記後半夜出發,把日記丟失了。碰巧
後來師政治部進駐這個村子,撿到這個日記本的人看到裏面記述了那麼多不滿的內容,就交給師部關向應政委。
鄭織文回
憶,不久,張宗遜旅長就通知她,因為日記本的事,賀龍師長和關向應政委要她到師部談話。鄭織文一聽,害怕極了,說不敢去,怕被關禁閉,張宗遜就讓自己的妻
子陪她去。到了師部後,賀、關二人接待她們卻很熱情,關向應還講了紅軍長征史,說不少長征幹部文化不高,不懂得如何談戀愛,但金如柏是小學教員,是長征幹
部中的知識分子,人品如何如何地好等等。鄭織文一直低頭聽著,直到離開,也沒敢說一句話,但他們則認為她已經默許了。回到駐地後,鄭織文關上門撕心裂肺地
嚎啕大哭得天昏地暗,但是作為一個女孩子,她連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這年11月,鄭織文入黨,第二年到晉西黨校學習時轉正。結婚的事已不能再
拖,1940年2月,就由旅長張宗遜主持,殺了一隻羊,17歲的鄭織文算是與31歲的金如柏正式結婚了。
鄭織文後來
才知道,她的失散的二姐鄭京文,也是以這樣被組織分派嫁給老紅軍周純全的。她二姐的兒子曾問她:“你們之間的家庭出身、年齡、文化和生活習慣都相差很遠,
為什麼可以長久生活在一起,而且都無怨無悔?”鄭織文認為,他們的婚姻都是“組織包辦”的,連百分之一的自願都沒有。但是由於組織的干涉和周圍環境的壓
力,也相信組織不會害自己,也就認命了。真正的感情是在共同的理想和緊張頻繁的戰鬥生活中、同生死共患難中逐步建立起來的,這種感情很原始,很單純,但牢
不可破,有著比愛情更高的情義,只有這樣才會終身相濡以沫。
(《新史記》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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