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為了一句話:我們是人
書籍外,杜斌也會繼續拍攝紀錄片。揭露遼寧馬三家女子勞教所施行酷刑的記錄片《小鬼頭上的女人》,2013年5月甫公開上映,杜斌對《外參》說:“現在如果寫書寫得累的話,就會轉換一下,做做紀錄片,因為我的國家需要這些東西。”
杜斌下一部紀錄片的主軸,仍是描述人在政權下的生存狀態,以及人與權力之間的鬥爭、公民與公權力的生死搏鬥。杜斌表示,他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說一句話:“我們是人。”
編撰《天安門屠殺》一書,也是為了彰顯身為“人”的價值與尊嚴。杜斌希望透過所編輯的文字,向那些親歷事件的人致敬。“我看他們文章時非常感動,我從來沒有編一本書,能讓我看了如此難過,每校對一次就難過一次,我要是在那裡,可能也會做一些事。”
杜斌對《外參》表示,他非常感謝事件的親歷者,包括香港學生,他們在事件中擔任觀察、紀錄的角色,另一些在北京的學生,也都留下了文字,這些文字代表了他們的反抗,以及他們對這起事件的態度。
“這本書是目擊者的證言,我只是把各處流傳的文字匯集到一本書裡,這不是我的書,是所有目擊者的書。”因此杜斌不希望這本書出現講大道理的情況。
杜斌也希望透過自己的角度,讓讀者能明白,學生在這起事件中是很清白的,“那種白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一點灰塵的白,學生就是非暴力的。他們用文字來為自己辯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復仇。因為他們用眼睛、耳朵、嘴巴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杜斌對《外參》說,他要讓這樣的精神永遠流傳下去,讓後代看到,在1989年的事件中,有一些人就是用這種方式來對抗政權的。
雖然《天安門屠殺》一書表現出的多為杜斌綜合、編纂資料的功力,但杜斌在書中也多少展露了好文筆。“本來我國外的朋友說,你不應該寫這種紀實文學,你文筆那麼好,完全可以去寫小說,你如果寫小說,可能會非常暢銷。我說,我生活的這個時代,好多事情都比小說還精彩,中國有好多超現實的事情,是那些小說家坐在房間裡,想破腦殼都想不出來的。”
實際上,杜斌原想將《天安門屠殺》寫成一本叫《5月35日》的小說,但當他蒐集這些訊息時,一個念頭進入了杜斌的腦中:某個人在某個地點看到的事情,讓他如此地熱血沸騰,如果把這樣的東西虛構化,是否等於褻瀆了這事件?
書中收錄了一位北京女記者的描述。6月4日凌晨,北京所有的新聞媒體都警告著:“為了您的生命安全,請你留在家中,不要上街!”時,這位女記者卻決定上街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
“人們挨挨擠擠,看據說是撞傷學生的軍車,看站在車上演講、呼籲民主反對腐敗的年輕人,或者有些人僅僅就是出門納涼、散步、看熱鬧。
天漸漸黑了。長安街上不很明亮的路燈,發著淡黃色的光輝,映照著排列在軍博至木樨地間的學生大軍。各種各樣的消息,在人們之間傳遞。軍隊已經從西面的“老山”、“五棵松”開過來了的消息,也傳進了我的耳鼓。
又過去了不知道是一小時、兩小時,我向木樨地橋西走去。在便道旁找到自行車,我想回家了。
然而,在握住車把的那一瞬間,我看見長安街上的人海,忽然整體地向後狂退了幾步。主路上一定發生了什麼!我擠出便道上的人群,在主路邊,我看見了一條分明的“楚河漢界”……
軍隊已經到達木樨地橋西,長安街上已滿布黑壓壓的裝甲車。坦克、軍車在馬路中央,而軍車兩側是橫向站立、各面向路南、路北手持步槍的士兵。裝甲車前,則是一個面朝東方的武裝士兵的方陣。這個方陣不同于兩側士兵的是:除了烏黑的鋼盔、瞄向前方的槍刺外,那個方陣的首排,人手一支大棒。與那一排大棒相距很近,在“楚河漢界”之間,是一名手握一杆紅旗、頭纏一條紅帶的學子。紅旗之後,便是手無寸鐵的學生和千千萬萬的北京市民。
兩陣相逢,使學生和市民狂退幾步的,便是那殺氣騰騰的軍人手中的大棒。不斷有受傷的學生被市民們準備的板車拉走。
我不再想到我的家了。
我的一腔熱血像長安街上千萬人的熱血一樣沸騰!”
杜斌對《外參》指出,不將這些事虛構化,是為了讓親歷者的感受有最完整真實地呈現。但另一方面,杜斌卻也希望讀者把這本書當成小說看,如此閱讀時心情會好受一點,“很遺憾的是,這是真實發生的事。”
杜斌另著有《上訪者:中國以法治國下倖存的活化石》、《上海 骷髏地》、《北京的鬼》、《牙刷》、《艾神》,以及《小鬼頭上的女人》紀錄片。
杜斌(杜斌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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