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正在改變世界》，弗郎克·澤林著，明鏡出版社出版
真正的淘金者都來自國外
當我準備起身告辭時，我向恩赫巴雅爾總統提出最後一個問題。我問他，作為蒙古總統，沒能趕上昔日帝國的輝煌盛世，是否心有所憾？他笑著回答：“還有好幾個國家領導人和我作伴呢！他們的國家也曾是過去的強大帝國，比如羅馬帝國，還有英國、德國、俄羅斯，如今的強盛程度也都遠不如昔。有人跟我說，如果我們國家有出海口，情況肯定會大不一樣。但是我並不同意這樣的看法。”
蒙古的第一批淘金者並不是那些趕著羊群尋找牧場的牧民們，因為對這些人來說，唯一要緊事是他們的羊群能有足夠的草料過冬。真正的淘金者是來自中國、俄羅斯、法國和其他國家的外國人，是他們發現了蒙古這座巨大的金礦。當年，礦山開採權掌握在滿清官員的手中。80年代，東德地質學家在烏蘭巴托以北一個半小時車程的大草原上發現了儲量50噸的金礦。他們在試驗礦井旁邊四面透風的工棚或蒙古包裏，一住就是幾年。直到今天，那然陶勒蓋金礦的中國經營者使用的仍然是東德人留下的舊圖紙，圖紙右上角蓋著紅色的印章，寫著“絕密”。在東德政權倒臺和蒙古實行民主制度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外國企業對開採這座金礦一直沒有太大興趣。90年代末，黃金價格衹有大約每盎司250美元，這種價格尚不足使採礦企業為一個陌生的項目而不惜一切代價。開採許可證幾經輾轉，直到世界第一大鈾礦開採商Cameco公司下屬的子公司——加拿大賽特拉黃金有限公司的經營者決定出手。1998年蒙古政府向其提出了一個難以拒絕的條件：金礦所有權全部歸公司所有，並提供5年免稅優惠。加拿大人同意接受條件，賽特拉黃金以此成為第一家在蒙古大規模投資的西方企業。在此之前，俄蒙合資的銅礦企業額爾登特礦業公司（Erdenet Mining）是蒙古國內唯一一家略具規模的合資企業。賽特拉公司投資7500萬美元用於礦井設施建設，2004年博龍金礦正式投產。據估計，同市場每盎司450美元的金價相比，其生產成本尚不足150美元。博龍金礦成為一座名符其實的“金山”。2005年，博龍金礦的產量為13噸。 德國聯邦經濟合作與發展部和德國技術合作局最初曾將該項目評定為“不值得支持”。如今，博龍金礦卻已成為世界最現代化的礦山之一，其環境指標甚至超過了世界銀行最嚴格的環保標準。儘管如此，博龍金礦同樣成為示威者的抗議對象。賽特拉與艾芬豪一樣，對蒙古政府頒佈礦產暴利稅法大為意外。此後，蒙古政府與博龍金礦對原來雙方簽署的穩定與投資協議進行了修改，目的是在新礦產法前提下儘可能保證利潤的公平分配，降低對環境的損害，以及更好地保護蒙古就業市場。按照協議，博龍運營頭幾年可享受免稅優惠，現在博龍則需自2007年1月1日起追加繳納25％法人所得稅以及5％執照費。
蒙古政府被視為最後的贏家
艾芬豪的問題卻遲遲沒有進展。弗里德蘭不希望無限期等下去，眼睜睜地看著公司的股價一路跌到穀底。為了降低被惡意收購的風險，他將自己所擁有的10％股份賣給世界第二大礦業巨頭——澳英合資的力拓集團，力拓集團同時還獲得了購買不超過40％股份的優先權。力拓表示，一旦政府就徵收暴利稅問題做出決策，他們將考慮利用這一優先權。艾芬豪行情開始回昇，股價迅即攀昇了40％，公司市值一夜之間從22億美元增長到38億美元。推動力拓集團出手的關鍵原因在於蒙古毗鄰銅金礦大買家中國，這是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此時，由於中國直接進入蒙古採礦業的風險已經排除，政府不再有就暴利稅問題匆忙決策的時間壓力。儘管艾芬豪公司警告說，遲遲不作決定將會損害投資環境，但政府卻對此不予置理。即使再拖一年，中國對原材料依賴的狀況也不會改變。政府的判斷得到了驗證。股價保持穩定，便意味著公司市值的穩定。有關暴利稅問題的談判一拖再拖，直到2007年6月才取得突破，蒙古政府被視為最後的贏家。
艾芬豪公司讓出34％的股份，其股金由政府通過抽取企業贏利分期支付。 在這筆交易中，中國雖然是始作俑者，但此時已不能發揮任何作用。不過中國已經開始在其他地方尋找機會，中國煤炭業巨頭神華集團曾與一傢俬人投資商就塔班陶勒蓋煤礦項目進行談判。而此間蒙古政府決定，不再與外國企業合作開採煤炭。這究竟是一種策略，還是為體現多元化的一次做秀？神華集團的最大競爭者是位於美國聖路易斯的皮博迪能源公司（Peabody Energy）。後者在美國、澳大利亞、委內瑞拉等國擁有40家煤礦，其煤炭產量的10％供應美國電力工業，3％供應全球電力工業。2005年，皮博迪公司銷售煤炭近2.5億噸，目前尚無一家中國企業能夠與之匹敵。 近來，美國人也在積極爭奪蒙古市場。2007年3月，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美國陸軍學院舉行的一場題為“從美國利益考慮應對全球安全挑戰”的會議上，美國國防部前秘書長彼得·羅德曼（Peter Rodman）將蒙古稱為“上昇中的夥伴”。這種評價大概是最起碼的。在伊拉克戰爭中，蒙古曾派出自己的軍隊支持布什政府。
從長遠看，蒙古將難以擺脫對中國的依賴。因為中國憑藉運輸路途短的優勢，可以支付最好的價格。蒙古經濟發展越快，需要購買的產品便越多，而最物美價廉的產品也來自中國。蒙古政府或許可以做到在某些問題上與中國保持距離，但這並不能改變中蒙關係日趨密切的大趨勢。說不定過不了幾年，戈壁灘上這條通往中國的走私煤炭的小路，會被拓寬成一條四車道高速公路。這絕不是天方夜潭。(《中國正在改變世界》。強朝暉 譯)（《明鏡月刊》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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