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月刊》弗郎克·澤林／很多蒙古人並不情願看到政府把一座座礦山賣給外國人（主要是中國人），他們更希望等一等，等到有一天自己有能力開採這些資源。可是在目前價格暴漲的形勢下，是不是不應錯失良機呢？
《中國正在改變世界》，弗郎克·澤林著，明鏡出版社出版
我給這位蒙古總統講了我在邊境的所見所聞，告訴他，那些政府精英對民主制定的規則全然不顧，肆意收受中國投資商的賄賂。
恩赫巴雅爾總統又一次避開話題：“很多人認為，把原來由國家控制的行業交給私人經營，必然會造成腐敗。但是說實話，很多行業由職業經理人來經營，肯定會比由官員經營好得多。”
“也許是吧，但是大多數老百姓認為，他們並沒有從私有化當中得到多少好處”，我不依不饒地說。
“所以政府必須要顯示出自身強勢作用，通過談判為國家爭取最大利益。有一點很清楚：如果我們現在不找到解決辦法，老百姓就會繼續指責我們，投資商也會撤走。”
“您是傾向於允許外國企業百分之百控股，享受5年免稅，就像對博龍金礦（Boroo Gold）承諾的那樣，還是更傾向於徵收68%暴利稅、保持三分之一的國有化比例呢？”我問道。
“我認為，不應該對金礦實行免稅政策。幾百年來，黃金一直是一種具有特殊價值的稀有品，我們必須就此問題重新談判。目前談判正在進行。”
為什麼議會不把當事方請來參加重新制訂規則的討論呢，就像民主制度應該履行的程序那樣？
“那樣的話，老百姓的情緒很難得到平息。況且，當時已經出現了一些示威活動。此外，各個黨派在競選時都做了許多迎合民眾的承諾，眼下他們必須找到一個簡便的途徑，為兌現這些承諾找到資金。他們被自己的承諾縛住了手腳，為此不惜犧牲國家的聲譽。這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可是這個目標並沒有達到啊，我提醒道。
“是的，很多黃金顯然被走私到了鄰國。”
也就是中國。很多蒙古人並不情願看到政府把一座座礦山賣給外國人，他們更希望等一等，等到有一天自己有能力開採這些資源。可是在目前價格暴漲的形勢下，是不是不應錯失良機呢？我問對方。
“蒙古要想取得成功，現在就必須投入。我們不能在世界發展的潮流面前把自己封閉起來，也不能為了當代人的幸福而損害下一代人的利益。衹有獨裁政府才會這樣做，幸好這個時代在我們這裏已經成為過去。”
中國人很願意來投資，他們總是抱怨蒙古人在限制他們。我問他，這是為什麼。總統說：“同誰做多大規模的生意，必須要仔細權衡。在這方面政府同樣有責任在理智和感情之間保持平衡。”
“這一條在建築行業看樣子沒有做到，儘管蒙古國內有大批人失業，但建築工人大部分都是中國人。”
他對此解釋說：“中國勞動力價格比較低，也更有經驗。我們當然可以把市場封鎖起來，但這樣做的成本太大，而且引進競爭可以幫助我們更快地提高效率和競爭力。”
恩赫巴雅爾在2000年至2004年擔任總理期間，才開始接手掌管經濟。恩赫巴雅爾在蒙古語中是“平和快樂”的意思。他出生於1958年，曾在莫斯科和英國利茲大學留學，1980年後做過文學評論與翻譯，曾將狄更斯、托爾斯泰、喬治·威爾斯和詹姆斯·喬伊斯等人的作品譯成蒙古語。1990年，恩赫巴雅爾出任蒙古作家協會主席。 在蘇聯解體和蒙古獨立的那一年，他決定棄文從政。恩赫巴雅爾說，他的這一決定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托爾斯泰《復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的影響。“文學不僅僅是娛樂和消遣，而且是表明立場，就日常生活中的各種問題做出決定。”
此後，他成為蒙古藝術和文化發展委員會第一副主席，1992年東歐劇變後，出任文化部長。從1997年起，恩赫巴雅爾擔任當時在野的蒙古人民革命黨主席。該黨成立於1990年，其前身是蒙古共產黨。2000年，蒙古人民革命黨在議會大選中獲勝 。當時我曾問他，看到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所取得的成就，是否覺得共產主義仍有優勢。他表示：“我們並不認為我們是共產黨，蒙古也不是一個共產主義體制的國家，所以我很難回答你這個問題。我們是建立在社會民主理念上的政黨。社會問題衹能通過改革來解決，而不應通過革命。但是我們也相信，社會是不斷發展的。我們不認為社會是分為不同階級的，而是主張將公正、平等和自由作為原則。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並不像右派政黨認為的那樣，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我們不害怕改革，我們要站在改革的浪尖上，並引導改革。在這一問題上，我和布萊爾、施羅德的看法是一致的。此外，我們黨反對孤立主義政策，主張蒙古必須融入國際社會。因此，2003年我們加入了社會黨國際（Socialist International），對此德國社民黨給予了我們很大幫助。”
總理任期結束後，恩赫巴雅爾轉任議會發言人，2005年5月以53.4%的選票當選為蒙古總統。他的主要對手只得到了20%的選票。接著我又問他，是否曾經想過實行獨裁，哪怕衹是幾年。
2009年6月18日，在蒙古國總統就職儀式上，當選總統查希亞·額勒貝格道爾吉（左）與卸任總統那木巴爾·恩赫巴亞爾握手。
“肯定不會。蒙古的民主進程是令人驕傲的，雖然並非所有事情的發展都與我們的預想一樣。認為民主很快就能帶來富足是一個誤區。我們的管理機製存在很多問題，在各種不同利益之間取得平衡，並非一件容易事。目前在對待發展速度問題上，我們變得更現實了。只可惜在民主國家，已經取得的成績很快就會被忘記。好的民主是永不滿足的民主。”
2000年實行的企業私有化進展坎坷。上次會面時，恩赫巴雅爾對此解釋說：“那些實行私有化的企業沒有交給專業人才管理，而是轉給了主管官員的親戚和同黨。和其他發展中國家一樣，裙帶關係是我們面臨的一大問題。如果市場機製與裙帶關係、家族勢力混雜在一起，就會出現各種問題。”此後，雖然某些錯誤已得到糾正，但是蒙古老百姓對總統卻有更多的期待。蒙古人口70%是30歲以下的年輕人，幾乎所有人都識字，是亞洲文盲比例最低的國家。牧民們總是想盡辦法，通過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即使在蒙古最偏遠的地區——戈壁區，雖然看不到一根電線杆，但是大部分牧民家庭卻擁有衛星電視。一架扇葉衹有手臂長短的風車，便可以提供電視和接收器所需電力。每天太陽落山後，一家老少圍坐在電視機前，觀看香港衛視播放的故事片。（《明鏡月刊》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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