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我的青春歲月和革命引路人(5)
《新史記》郭羅基
第三件工作,抓緊時機,組織起來。
在 江南大學春遊時,傳播了一條國民黨封鎖的消息:4月1日,南京的大學生舉行示威遊行,反對假和平,要求真和平。當時蔣介石隱退浙江奉化,李宗仁任代理總 統,派出和談代表團赴北平。實際上並無和談誠意。南京11個大專院校六千餘人舉行遊行,遭到國民黨軍警鎮壓,血灑珠江路,死二人,傷一百多人。我們回到私 錫中,當天晚上就組織了“四一事件後援會”,第二天召集全城中學生代表到私錫中開會,準備大幹一場,於四月中組織遊行,聲援南京學生,抗議血腥屠殺。我週 末才能離開學校,與地下黨單線領導接頭,事先來不及請示。事後匯報,我還以為行動及時,會得到表揚。不料,陳國偉說:“趕快停止活動。南京地下黨犯了錯 誤,已經吃批評了,我們不要再去加重錯誤。”“四一”事件的口號是正確的,但行動是錯誤的。然後他就耐心地解釋為什麼是錯誤的。地下工作的方針是“隱蔽精 幹,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大軍即將南下,不要再暴露自己,作無謂的犧牲,一切都要為迎接解放作準備。我當即表示:“堅決服從組織,立即停止活 動。”
我回到學校,心想:立即停止活動太生硬,會挫傷同學們的積極性。我和周圍幾個夥伴商量的結果,將“四一事件後 援會”轉變為“私立無錫中學學生自治會”,還要考慮到兩者的銜接。我們高二廉組(班)是私錫中的進步堡壘。上晚自習的時候,派人到各班遊說:“四一事件後 援會”只是臨時性組織,我們需要成立長期性的“私立無錫中學學生自治會”,領導各項活動,也包括聲援“四一”事件的活動。各班選出代表,召開學生代表大 會。我起草了一個章程,模仿西方的內閣制。學生代表大會選舉陸大福(高二)為主席,金錫坤(高三)為副主席;我任理事會主席,李爕平(高三)任副主席。我 找訓育主任許伯堅,得到支持,還撥了圖書館的一間屋子作為學生自治會的辦公室。其他中學,或是被壓制,沒有學生自治會(連地下黨力量強大的輔仁中學都沒 有),或是只有官辦的學生自治會(如女中),私錫中產生了唯一真正學生自治的群眾組織。這一回,我得到了地下黨的表揚,說我做得對、做得好。我到私錫中才 兩個月,折騰出一個學生自治會,事後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解放後,童有儲被逮捕(注1),進步教師華山在大會上 揭發:“四一事件後援會”成立後,童有儲開了一個名單,找校長章質夫要開除一批學生。章校長施緩兵之計,去了上海。等他回來,“四一事件後援會”已改為 “私立無錫中學學生自治會”,開除學生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可見,地下黨的指示是正確的,避免了進步力量的損失,否則,我又要被開除了。
組織應變,保護學校
第四件工作是做好應變護校。
我入黨的時候,以為潛伏地下需十年、八年,至少還要幹三五年。誰知到了1949年4月已是大變動的前夜。陳國偉對我說,他要奉命撤退到太湖游擊區,把我的關係交給“老張”。握手言別的時候,我說:“相會在勝利的時刻!”
我和“老張”第一次接關係,暗號相當複雜。我的打扮:身穿長衫,右手撩起長衫,左手夾一本厚書,上面寫Algebra。地點:皇后電影院門口。有人來問我:“你買票了嗎?”
答:“沒有。”
“你要票嗎?”
“我要下一場的。”這一句很關鍵。
“老張”說:“我有,請跟我走。”
我跟著他走進一個僻靜的小巷。他同我熱烈握手:“郭羅基同志,很高興和你見面。”他向我分析了解放戰爭的形勢,交代任務:緊急關頭成立應變組織,做好應變工作,護廠護校。
抗日戰爭之後,中共在江浙一帶發動學生和其它各界民衆舉行針對國民黨政權的“反内战,爭民主”遊行。
1949 年4月21日,毛澤東和朱德發佈《向全國進軍的命令》,當天人民解放軍即強渡長江。22日可以聽到江陰方向炮聲隆隆。23日,簡直是兵荒馬亂了。私錫中門 前是運河,河岸上是公路。這一天,河裏只有一種船隻,向南運送從江陰方向下來的傷兵,缺胳膊斷腿,血跡斑斑,十分可怖。公路上行人絕跡,敗兵在向南撤退。
學 校裏的校長和教師都跑了,只有一位照顧初中部小同學、名叫梅根的工友沒走,他說:“這麼多孩子留在這裏,爺和娘怎麼能放心?”私錫中大部分是寄宿生,交通 已經斷絕,有幾個同學想步行回家,被國民黨軍隊拉夫。跑到江溪橋,溜了回來。這樣一來,誰都不敢出校門了。留在學校不能回家的還有五、六百個孩子,大人只 有梅根一個。當時,我也是一個不到17歲的大孩子,有事都來問我,成了孩子王,指揮一切。
注1:
1951 年“鎮反”時,童有儲被逮捕,判刑10年(一說15年)。當時我早已離開私錫中,而且也不在無錫。童有儲的逮捕、判刑,有關方面沒有找我調查、取證,我也 沒有看到判決書。如果徵求我的意見,我會說判得太重。據童有儲的中學、大學同窗朱康復說:1944年童參加了青年軍,“曾被授予軍銜(據說是少校),職務 是政治指導員一類(具體不詳)。據我估計,極有可能他曾進過某種訓練班,否則不可能擔任這一類職務(不過具體事實未能查證落實)。”(朱康復《關於童有儲 老師》,《羊腰灣弦歌》第111頁,私立無錫中學49/50屆高中同學會編印,2005年1月)朱康復的估計不錯,我所看到的那張照片證實,他是國民黨中 央政治學校的學員。(《新史記》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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