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5日星期四

台漁民被殺案菲國急轉彎背後


遭菲律賓槍擊的台灣漁船廣大興號


菲國家調查局局長羅哈斯(右)說明調查結果


台灣屏東地檢署召開記者會:宣佈偵查結果

童清峰

菲律賓急轉彎,就台灣漁船廣大興號船員洪石成中彈身亡案正式道歉,並承諾起訴行兇人員,台方隨即解除對菲制裁。台菲同為美國盟友,美國在背後發揮關鍵作用,化解僵局,也防止兩岸聯手對付菲國。

喧騰一時、造成台菲關係破裂的「廣大興二八號」漁船遭槍擊事件已近尾聲。原本態度強硬的菲律賓突然急轉彎,於八月八日正式對受害者洪石成的家屬道歉,並承諾起訴行兇的八名海巡員。背後是美國斡旋的影子,以防止兩岸在南海問題上聯合對付菲國。

台灣外交部長林永樂指出,即日起解除對菲律賓提出的十一項制裁措施。台菲關係瞬間解凍。

今年五月九日,屏東漁船廣大興二八號在公海遭菲律賓公務船上的海巡隊隊員槍擊,六十五歲船員洪石成中彈身亡。菲海巡冷血行徑燃起台灣民眾怒火,馬英九政府迅即提出懲兇、道歉、賠償及展開漁業協議談判等四項嚴正要求,但因菲方處理態度「輕率敷衍」,自五月十五日起對菲實施了十一項制裁措施,包括凍結菲勞申請等。

案發後,菲自恃有美國撐腰,揚言不怕台灣報復,菲國總統府發言人陳顯達還數度發言羞辱馬英九,甚至對前往馬尼拉的台灣調查團百般刁難,以報復菲總統特使、馬尼拉經濟文化辦事處(MECO)理事主席裴瑞茲(Amadeo Perez)來台道歉卻一再吃閉門羹。

雙方關係似無轉圜餘地,但在美國「敦促」之下,這兩個美國盟邦都回到正軌,展開司法互助,達成兩點「平行調查」共識:菲國同意台灣方面登船、驗槍;台灣歡迎菲方來台看船、探訪船員,逐步化解僵局。

事實上,美國深恐兩岸在南海問題上聯手。東亞統合研究中心執行長蔡翼指出,美國不願看到台菲敵對態勢持續,長久勢必影響其亞太戰略布局。

中國艦隊曾向菲施壓

五月間台菲因廣大興事件僵持不下,中國大陸東海艦隊曾通過巴士海峽,前往南海進行訓練,頗有藉機向菲國施壓意味。他認為,美國對大陸動作會有所警覺,美國立場若太向菲國傾斜,也會逼著台灣靠向大陸。

台灣政治大學國關中心亞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員楊昊指出,美國對外表示在台菲問題上沒有選邊,但它至少在司法程序上,加速菲國進行實質調查的重要因素,「這是美國長期以來重返東南亞各種戰略布局裏面,對於司法、公平制度的建立著墨很深的原因。」如果司法調查結果如此,菲也沒話說。

經過一個多月調查,菲國家調查局(NBI)六月間即將報告送交司法部,再轉送菲總統府核定,總統阿奎諾三世卻遲遲未批准,卡在內部有從嚴與從寬兩派意見,讓台灣乾著急,當時有媒體報道,如果菲方繼續拖延,台灣法務部就會自行公布調查報告。

此前,菲律賓外交手腕與國際宣傳都優於台灣,從頭到尾口徑一致,內部調查報告定調此事是因台灣漁船企圖衝撞執法的菲公務船所引發,乃「正當防衛」。但由於錄影畫面「罪證確鑿」,菲再會宣傳也無法硬拗,或歪曲事實。

八月七日台菲兩國各自召開記者會公布廣大興二八號漁船遭槍擊調查報告,確定菲海巡隊八名隊員行兇,漁船沒有衝撞菲船行為,菲國家調查局一改先前論調,建議以「一般殺人罪」起訴八名開槍的海巡員。

菲方的態度明顯退讓,但仍有所保留,主持記者會的國家調查局局長羅哈斯強調,這起事件是在「菲國海域內」發生,而且官員開槍並非直接殺人,是「非蓄意」狀態下射擊。

羅哈斯並說,射擊事件非事先策劃或預謀行為,而是「在執法時不當使用致命武力」,因此不構成謀殺。依菲國法律,殺人罪可被判處十二年至二十年有期徒刑,但因非蓄意殺人,屆時法院可能在輿論或總統壓力下「輕輕放下」。

根據屏東地檢署七日首度公布菲律賓公務船開槍追擊廣大興號漁船錄影畫面,菲船指揮官沒來由地下令海巡隊員開槍射擊,機槍、步槍擊發聲清晰可聞,甚至還有彈殼掉落聲,畫面中還看到海巡員射擊時因卡彈而嘻笑,濫射追擊時間長達七十五分鐘。

事發地點關乎刑事管轄權, 雙方各執一詞。羅哈斯強調,事件在「菲國海域內」發生。但台灣法務部次長陳明堂在外交部記者會表示,菲國用語是「海域」,而非領海,菲律賓是島嶼國家,一向視經濟海域為該國海域,但這種主張不被國際法承認。外交部條法司長申佩璜也強調,菲方調查報告也承認事發地點在菲國領海基線四十海浬(約六十四公里)以外,該地是台菲兩國重疊經濟海域,雙方都可以主張刑事管轄權。

三個月前來台四處碰壁的裴瑞茲八日再度來台,這位「道歉先生」所獲待遇明顯比之前友善,他親自到訪屏東小琉球洪家表達歉意(apology),並將菲總統道歉函交給洪家,保證不會再有類似意外發生。

受害家屬感謝馬政府

洪家原本對馬政府的處置頗為不滿,現在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代表洪家發言、應對相當得體的洪石成女兒洪慈綪說,她能體諒外交部和法務部處理此案時所遭遇的困難,雖然時程進行緩慢,但最後的結果家屬尚能接受。她特別感謝馬英九跟政府單位的幫忙,以及民眾跟媒體的關心,還說「要給政府一個小小的讚美」。這是馬政府這段時間很難得聽到的鼓勵。

廣大興事件順利落幕,讓馬英九可以順利出訪中南美洲。但外界批評馬政府解除對菲制裁過於急切,台灣方面要求的四項要件只完成「道歉」和「賠償」兩項,剩下「懲兇」和「展開漁業談判」還有待觀察,但馬政府已經迫不及待解除制裁措施。

在野立委痛批,外交部在菲方未提高道歉層級、未嚴懲兇手,就急著解除制裁,不啻是「唾面自乾」的軟弱行為。此外,也有學者建議應分段解除制裁措施。

馬英九政府正陷內政泥淖,使馬急著要從廣大興案獲得掌聲,所以在菲國調查局「建議」對行兇海巡員以殺人罪起訴,而非司法單位正式起訴時,就急於和解。台灣其實應趁此機會,向菲追究過去欺凌台灣漁船的損失,包括二零零六年一月十五日台東縣成功鎮滿春億號漁船疑誤闖菲國經濟海域,遭該國水警開槍掃射二百餘槍,造成船長陳安老中彈身亡、大副陳明德重傷,至今仍無下文。

漁業談判待觀察

後續值得觀察的是,未來台菲漁業談判,美方是否可能有另一種層面的「敦促」,之前台菲曾就漁業談判進行過會前會,但並未確立明確方向。楊昊建議,菲律賓已經認錯,馬政府應利用這個機會,把美國也拉進來,雖然它對外還是會表示中立態度,將漁權、畫界、執法線等放在議程上討論,可以對菲造成某種層面的施壓。

亞洲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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