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記者杰夫‧代爾(Geoff Dyer)於雜誌《外交政策》發表的文章斷言,中國已經撞到“天花板”(ceiling,意指瓶頸),金融危機後中國新紀元並沒有降臨,一些失誤也說明中國不太可能成為世界領袖,即使不少經濟學家預測再過十年中國將取代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經濟體,但數十年內中國仍難以撼動美國在國際事務中的主導地位。中國從不缺乏雄心壯志,但同樣未曾設定最終目標,過去幾年只是證明中國發展的侷限性,而非崛起的必然性。
舉例來說,中國不是因2008年金融危機才逐漸排斥美國在西太平洋的軍事存在,但毫髮未傷的中國得以在南海及東海主權爭議上採取更加咄咄逼人的姿態,中國的第一步棋是勝利的,2012年通過海監船不間斷巡護來控制與菲律賓有爭議的黃岩島。代爾指出,中國的戰術雖然成功,不過已種下戰略失敗的種子,其獨斷蠻橫的行為造成鄰國強烈不安,甚至激起一定程度敵意,而“和平崛起”這件事,有辦法在四方孤立的情況下辦到嗎?
美國崛起的過程中並未受到鄰國挑戰,德國之所以崛起,得利於奧匈帝國和奧斯曼帝國的瓦解,然而中國不同,崛起同時周邊國家如韓國、印度和越南的經濟也正迅速發展,就連歷經20年衰退的日本仍為全球第三大經濟體和擁有強大海軍,對這些國家而言,憑什麼21世紀是中國人的時代,而非韓國或印度的?代爾認為,這是中國戰略上的不幸,她的鄰國都很強大,都是自信滿滿又想在世界舞台大展身手的民族主義國家。
這些國家還會想回到過去以中國為支點的亞洲秩序嗎?答案恐怕是否定的。西方勢力尚未踏足亞洲之前,中國自然是毫無爭議的領袖,然而如今的中國既不是明朝也不是清朝,幾乎所有鄰國均擔憂中國內部更強力、更野心勃勃的領導人會為區域帶來什麼負面變化,他們希望與中國持續良好的貿易互動,但也不願被中國欺凌。正因如此,即使中國近年來影響力大增,態度強硬,卻絲毫未能動搖美國在亞洲的話語權,更糟的是,絕大多數鄰國將美國“重返亞洲”政策視為一種新希望,紛紛倒向美國那一邊。
中國會反省自己嗎?答案也是否定的,除抱怨美國試圖圍堵和用“軍國主義的復甦”指控日本外,中國對於一手造成的緊張局勢漠不關心。反過來想,誠如代爾提問,中國是否想過,為什麼幾乎全東亞領導人(唯一例外可能只有金正恩)都歡迎美國重返亞洲,為什麼近幾年美國與東亞的聯繫更為緊密,而不是更加疏遠?背後驅動如此現象的動力是什麼?
全東亞領導人除金正恩外都歡迎美國重返亞洲。
軟實力不是砸錢就能完成
在經濟層面,中國把目標瞄準另一個美國的霸權象徵──美元。政府正在推動長期計劃,將人民幣打造成國際主要的流通貨幣,還曾有中國學者將這件事的重要性與20世紀60年代成功研發核武器相提並論。但代爾認為,中國企圖心強烈固然沒什麼不對,如此貨幣戰略卻可能過分誇大中國影響力,人民幣可能變得跟歐元和日元一樣於國際金融體系中的作用得到增強,但欲取代美元則沒那麼簡單。因為慣性因素,除非發生重大危機,否則儲備貨幣不會改變,換句話說,只有在美國自己放棄的情況下,美元才會喪失霸權地位。
政治層面,如前文所敘,中國不像西方國家大力推行自己(自由主義式)的經濟和政治模式,但中國對於“軟實力”十分感興趣,期盼國家可以憑藉其吸引力達成目標,而非軍事或經濟實力。中國在世界各地開辦數百所孔子學院,斥資數十億在海外開展宣傳工作,例如新華新聞電視網進攻美國有線電視頻道,以及發行《人民日報》海外版等,北京希望最起碼這些投資能改變世界看待中國的態度,最好消弭美國的文化影響力。
可是軟實力這件事不是砸錢就能完成,它不像高鐵或太陽能可以通過錢來立竿見影,這種先進性必須在社會中慢慢醞釀。中國的確正努力改善形象,世人卻不會忘記政府如何對待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藝術家艾未未與作家余杰。此外,代爾認為,官媒的海外經營必然不會成功,基於審查,它們無法提供中國內部真實發生的情況,成為一種矛盾迴圈,中國希望投資軟實力來減少外界對其政治體制的攻擊,但事實是封閉的政治體制阻礙了軟實力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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