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亂世與變局,何以有些國家與企業可以化危機為轉機,有些則不能?鑑往知來,關鍵就在主事者的遠見與決斷力。當前國內兩大課題:台灣經濟轉型與雙D產業前途,均面臨「脫胎換骨」關頭,在在考驗主事者大破大立的決心。
馬英九總統競選連任成功後,立即宣示了幾番有氣魄的談話,又以「改革大刀闊斧,台灣脫胎換骨」為主軸,並訂下兩年的時間表,要積極推動「經濟成長、照顧弱勢、租稅及社福制度改革」,因為兩年過後,「接下來又將面臨選舉……」,而他揭示的改革原則是:「儘管有人不樂意,但非做不可的還是要做。」
在馬英九充滿理想的改革宣言之後,新內閣的執政口號率先「脫胎換骨」,從前朝的庶民經濟轉而追求富民經濟。平心而論,富民經濟比庶民經濟更具積極性,畢竟台灣已是個人均所得超過兩萬美元的國家,本當追求全民生活品質的全面提升。
然而,口號脫胎換骨易,行動改弦更張難。試問大刀一砍、大骨一換,豈有不劇痛的道理?任何改革,例如租稅與水電油價合理化,都可能面臨既得利益者的強烈反彈,以及芸芸眾生的不理解或不諒解。當人言可畏,當社會觀感欠佳,馬政府是否有擇善固執的過人勇氣?
馬英九期許由陳冲組成的財經內閣,會是個讓人民安心與放心的「安心內閣」。一方面要大刀闊斧改革,一方面又希望人民安心,這兩者間存在著推進速度的矛盾,前者必須劍及履及(尤其又有兩年期限),後者則講求循序漸進,新內閣如何在「脫胎換骨」與「安心內閣」之間求取改革的平衡點?
我們認為,要推「安心內閣」,先決條件是內閣對於大刀闊斧的對象與優先順序必須有高度共識,然後依職權分工負責。更重要的是,目前陳內閣既是馬總統寄予高度厚望的黃金組合,就不該是個「五日京兆」的內閣。過去十餘年,台灣許多政策的不連貫,除了受制於政黨輪替,還在於閣員替換有如走馬燈,連官員自己都當得不心安,又如何讓人民心安?
兩年時間轉眼即過,有些改革應該怎麼做,其實已經開過多次會議得出結論,朝野也已了然於胸,就算無法一步到位,至少要踏出改革的步伐,只要改革的「勢」造出來,民心未必不思變。現在就怕新內閣又重蹈以會養會的拖延覆轍,到頭來雷大雨小,萬事無不蹉跎。
因應台灣經濟轉型,陳內閣提出的方向是「發展高價值的勞力密集產業」。這顯然是對過去20年國內重點扶植資本密集產業的一大反思。在扁政府時代喊得震天價響的「兩兆」(半導體與影像顯示產業),如今製造出「產值高、累虧大、負債重」的雙D「慘」業(DRAM與TFT-LCD),前途茫茫,不知所以。
就某種程度而言,現今台灣雙D「慘」業,跟希臘之於歐元區的困境相似:茍延殘喘,越陷越深,還拖累一大票冤親債主。在理智上,大家都知道要割捨,但在情感上,沒人想成為被消滅的對象,因此哭天搶地者有之,雙手一攤者有之,然後巴望政府當局可以「大有為」地扛起收拾爛攤子的責任。問題是,這對全民公平嗎?對於未來產業的「脫胎換骨」又有何助益?
美國僅存的DRAM大廠-美光執行長艾波頓日前墜機身亡,彷彿老天爺對DRAM產業的一記當頭棒喝:「這個產業再不壯士斷腕,將難以翻『生』!」艾波頓的死訊之所以像天啟,在於他在DRAM產業的傳奇地位。艾氏大學沒畢業就進了美光當作業員,憑著過人才智與企圖心,34歲就坐上美光執行長高位,一直到51歲死於他所愛的冒險飛行。換言之,他有一半的人生與DRAM產業榮枯與共,對同業的打壓也不遺餘力。1999年,艾氏先後控告台灣SRAM與DRAM傾銷,讓業者寢食難安、恨之入骨,卻也不能不與他維持敵友關係。2004年,艾氏風光帶隊到香港開法說會,甚至公開唱衰台灣DRAM沒有研發自主技術的能力。
八年後的今天,全球DRAM產業一片愁雲,美光也無法倖免,若不以人廢言,他對台灣DRAM產業的批評一針見血。艾波頓生前,正與日本爾必達談整併,應是死而有憾;繼任者未必像他一樣將DRAM當志業,整個產業的整併時程也勢必再受延宕,時間將越來越不利業者的生存。
以雙D為鑑,有人主張台灣不該再有政府主導的產業政策。以台灣民間大企業開疆闢土的本事與創新應變的能耐,的確毋需政府操太多心。但台灣終究是以中小企業為骨幹的經濟體,政府仍有必要扮演提拔的角色。若真以雙D為鑑,今後的產業政策切忌好大喜功(結果是本大虧大),而應以本小利大為最高追求,因此我們對陳內閣如何將「高價值的勞力密集產業」具體落實,抱以無限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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