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虽然无法掌控普通民众的生死，却可以掌握他们的命运轨迹。在这种情况下作者的父亲在他母亲的指示下秘密地打制了一座棺材。
The Little Red Guard By Wenguang Huang (Riverhead, 262 pages, $25.95）
By MICHAEL FATHERS
美国《华尔街日报》在线，April 29, 2012, 5:50 p.m. ET
如
果你正在寻找一本通过描绘一党制国家普通家庭的趣事、争吵和日常生活来再现新中国一个侧面的书籍，那么这本《红小兵》（The Little Red
Guard）你一定会中意。这本基调轻松的家庭回忆录的作者是旅居芝加哥的中国作家Wenguang
Huang，书中的焦点是70年代中期共产党统治下的一位底层民众——作者的父亲——作为其母亲73岁生日贺礼秘密打制的一副木制棺材。她终日缠着父亲要
为她的死准备一副棺材，即便她完全没有死的迹象。这副通体漆成黑色、被桌布罩起来的棺材成为了这个家里最不受欢迎、最危险的来客。
中共无法掌控人民的自然死亡，但却能决定如何处置发配一个人。彼时埋葬死人被视为非法的封建迷信行为，而火化则被认为是现代的、官方认可的。但作者的奶奶总是说如果自己死后被烧成灰烬存放在一口罐头里，她就无法再与祖宗和亲人在另一个世界再次相见了。
除
了作者的父亲、脾气暴躁的母亲和他们的四个孩子，黄家的奶奶是这本现代回忆录中最令人记忆深刻的人物。奶奶的父母亲是富有的地主。她遵循着旧时的习俗在六
岁时缠了足，同样是地主身份的她的丈夫和家中绝大多数成员死于20世纪30年代席卷中国中部的肺结核疫情，一场黄河洪灾淹没了她家的耕地，家里的牲畜也被
日本侵略军掠走，最终饥荒使她成为了乞丐。
1949年共产党成功夺取了政权。黄奶奶和她幼小的儿子被冠以“贫农”的名份。作者说他们的苦难却因此成为了一件幸事。他们成为了无产阶级的一员，新社会给予她和她的家人大量的机会——工厂里的一份工作、受教育的机会、住房、配给粮食和社会地位。
这本回忆录的作者——黄奶奶的孙子——将他的父亲描绘成一位“革命典范”。年复一年里评为劳模、模范党员，相片被高高地挂在工厂。当作者的父亲受邀去他儿子的学校发表演讲，黄奶奶曾一度相信革命前家里的财产散尽是他们的万幸，否则你早就要挂着大牌子站在台上接受公审了。
从
20世纪60年代末期到70年代初期，标榜“反资本主义”充满暴力行径的文化大革命降临到了作者一家生活的西安。黄奶奶对革命的受害者抱以仁慈，她将她的
前房东的孩子们保护了起来，这名房东以前是个珠宝商，如今却被红卫兵学生揪出来游街示众，诋毁他是人民的敌人。那时家里最小的作者因为成绩优秀而被老师叫
做“红小兵”。
在
公开场合，黄家是个模范家庭，然而私底下家里却争吵不断。黄奶奶和儿媳妇、丈夫和妻子、年幼的弟妹和年长的哥哥和姐姐矛盾频发。黄奶奶的儿子因为倾尽家里
微薄的储蓄筹备母亲的葬礼而惹恼了妻子。这笔费用包括给远亲的钱以及对地方官员的贿赂，以便能让棺材运到黄奶奶的出生地——临近的河南省。木匠花了一周时
间在黄家的两室房屋里打制出了这副棺材，为此家里还招待了他们一桌好菜和上乘的米酒。除了黄奶奶，家里人都担心秘密的制造这副棺材会威胁到他们家的革命名
誉，使他们家蒙羞甚至给家中带来灾难。
令
人奇怪的是，《红小兵》是一本很美国化的书。书中记录了这个居住在大城市里一栋拥挤的房屋里的一家人的趣事和忧虑的情绪，这简直于J.D.塞林格笔下的那
个生活在纽约的脆弱家庭不谋而合。通常人们认为有关中国家庭的回忆录一定围绕着苦难、迫害和为生存所做的斗争。然而黄家却因为贫农的身份躲过了毛泽东政策
的浩劫，使他们免于折磨。但他们的故事依旧富有启示。
20
世纪80年代经济改革和极富诱惑力的政治自由化春风拂过中国大地，谨慎的父亲教导他的孩子：如果想成功就要足够谨慎。他告诫作者——彼时已经是一名复旦大
学的学生——不要浪费时间阅读没用的西方书籍。当他第一次读到莎士比亚的“活着还是死去”时他认为这是抄袭孔子的话。父亲告诉作者过于追求自由会招来牢狱
之灾，“如果你不小心，政府会把你像小虫子一样碾死。”话音未落，天安门广场的学生民主运动就被镇压，只不过那时作者的父亲早已辞世。
故
事的结尾，父亲因为他的世界的坍塌而深受打击。在他生命最后的一段时日政府告诉他因为他为工厂制订了一份费用节约计划，他将获得升迁和加薪，然而最终这份
奖励却被授给当地党委书记的女朋友，工厂的老板们瓜分了他的薪水。愤怒、疲惫的父亲1988年因为心脏病早了自己母亲一步离开了人世。13个月后黄奶奶也
撒手人寰，可她并没有被葬在河南。而是被葬在了棺材里，脚边放着儿子的骨灰盒。为了躲避警察，由三辆面包车和一辆卡车组成的葬礼车队于凌晨4点出发，穿过
了整个西安市，把奶奶的棺材安葬在一座废弃的工厂旁的墓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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