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案組精心打造薄熙來事件

《大事件》記者柯宇倩／“如果薄熙來案的審理只是單純的政治打擊，會讓大大小小的薄熙來繼續往上走，接管國家的各個層面，使得將來共產黨的政治博奕更殘酷血腥，社會制度和公民更不安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博士、中國異議人士王軍濤在接受《大事件》採訪時表示，近10年間中國從制度建設到人事選拔再到社會管理全面黑社會化，如果薄熙來案要用黑幫清理門戶式的政治手段了結，會讓中國社會繼續黑下去，但如果能把這個案件作為起點，建立一個新規則，讓獨立司法，讓媒體、民眾監督，則能夠堵住貪腐暴政惡化的趨勢。

專案組精心打造薄熙來事件

只是，王軍濤認為目前中共專案組對薄熙來案採取的是“既枉又縱”的方式，所謂的枉，就是出於政治需要，將在法庭上不能證明的一些猜疑性的內容也栽給薄熙來，所謂的縱，就是放過薄熙來真正犯下的案子。

王軍濤對《大事件》表示，薄熙來在進入重慶前，已涉入許多爭議案件，如蟻力神案，但這些舉報者有名有姓、證人也都在世的案件，卻沒有一件在查，如今查的是受害者已經死亡、家屬也都接受結果的外國人海伍德案，而證人是另一個“壞人”王立軍，也沒有經過法庭的公開審判。

“要定一個罪名，就要有事實，事實下面要有證據來證明，而且對證據的來源要查明，現在連證據都很成問題。在英美司法獨立的法庭上，如果讓王立軍做污點證人，律師必須反覆盤問，因為他有很強烈的動機打垮薄熙來，讓這樣的人作證，必須懷疑，你可以指望他對薄熙來有什麼問題就說什麼，但他很可能還會往高裡說，會誇大其辭，會將猜測和親眼所見混在一起說。”王軍濤說。

目前頻頻爆出薄熙來、海伍德案件內幕的海外媒體主要有五個：美國《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英國《金融時報》、 華文媒體的明鏡網和博訊網，王軍濤分析，這些都是中共專案組投放消息的渠道，英國《衛報》、BBC都在做獨立調查，但不是中共消息投放的主要對象，至於為什麼選擇西方媒體，王軍濤認為是西方媒體有其信譽在。西方媒體不在乎搶新聞，一般不會拿到消息就發布，只有在拿到第一手資料時，才會馬上發出。現在西方媒體幾乎是拿到消息就發，說明消息是他們確信的第一手資料。但來源只能是最高領導、專案組或者他們的親信。                                                                                                                      

王軍濤提醒，所有上述的消息來源其實都是一家之言，都是根據政治需要而洩漏出的內容，因此可信度要打折扣。“專案組的重點就是該枉就枉，該縱就縱，專案組決定如何操縱人心、如何投放訊息。”

王軍濤對《大事件》表示，薄熙來的案子一開始就要辦成一個鐵案，辦案者精心裁減出一個案件，準備徹底毀掉薄熙來，不讓他東山再起，同時又不能影響黨國的利益、穩定和形像，不讓牽連面擴大。

但老百姓對薄熙來仍有份支持度在，王軍濤形容，官就像貓，貓偷吃魚就像腐敗，貓抓耗子就像做事，老百姓最喜歡不偷吃魚只抓耗子的貓，但找到這樣的貓太困難，所以老百姓寧可要偷吃魚又會抓耗子的貓，老百姓不喜歡既不吃魚也不抓耗子的貓，就像中紀委，更討厭只吃魚不抓耗子的貓，就像貪官污吏。對薄熙來也是如此，老百姓認為只要薄熙來能幫他們把壞人除掉，哪怕他黑一點也沒關係。

“我相信人最終是有良心的，只是人心有時很軟弱，就像六四剛完大家同仇敵慨，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大家嚐到實惠，就把六四忘了，這幾年六四又成為話題，就是發現六四要解決的問題，現在給人們帶來危害。”王軍濤說。

海伍德案疑點重重

由於政治力量、政治需要和政治操縱明顯可見，王軍濤對《大事件》表示，除非將海伍德案交給西方的獨立司法過程辦，否則他不相信調查結果。“本來海伍德死亡，從司法管轄權來看，英國可以要求與中國聯合辦案或觀察中國辦案，因為這個捲入私人經濟和情感糾紛的謀殺案不涉及國家機密。剛開始，英國曾經表示要派兩個律師到中國，但中國可能不接受。現在英國政府也有來自反對派的壓力，所以中國政府給出什麼答案，英國也準備接受。”

王立軍背著薄熙來跑到美國總領館，有一版本是王立軍打黑時發現谷開來涉案，因此薄熙來對王立軍起了殺意，王軍濤不相信這個說法。“現在與薄熙來有關的壞事，有一半是王立軍幹的，幾乎所有重慶黑打鬧出人命的壞事都是王立軍的惡行，他為薄熙來殺人越貨，幹這麼多壞事，怎麼後來良心發現，打黑打到薄熙來頭上？所以我不太相信王立軍是因為谷開來的事跟薄熙來鬧翻。”根據第一個薄王反目的版本，薄熙來不願包庇王立軍在東北犯下的罪行，導致王負氣出走，王軍濤對中國專案組的做法感到很可笑，因為王立軍從薄熙來相關案件的罪犯，變成揭露薄熙來罪行的打黑英雄了。

對於坊間流傳谷開來親手下毒殺了海伍德的說法，王軍濤也認為不可全信。“除非她腦袋糊塗了，否則可麼可能選在生日當天，地點選重慶，人員選家丁，又選一個任何法醫都檢查得出來的氰化鉀，殺死後又扔在現場36小時不處理，最後王立軍到場，還看到谷開來在現場？也有謠傳說王立軍取了一片肉，這只能說明海伍德氰化鉀中毒，怎能證明是谷開來下的毒？而且說谷開來與張曉軍一塊殺海伍德，谷開來是女性，海伍德是高大的老外，可能嗎？”

王軍濤對《大事件》指出，山西煤老闆殺人，都知道事後拴跟繩子和石頭，把屍體丟到河中，現在在中國要殺人，到處都能買兇，而全中國那麼大，卻要挑在自家門前？“谷開來在官場混這麼長時間，如果她真的也背負其他條人命，更應該知道怎樣謹慎處理海伍德的事，這個故事破綻太多。”

查案單位也是疑點所在。王軍濤指出，王立軍最後是被安全部的人領走，曾一度傳言中紀委想搶王立軍都搶不出來，如果相信這則傳聞，則就算周永康是薄熙來案的專案組組長，也得聽胡錦濤的指示。“如果王立軍專案組不是薄熙來專案組的管轄範圍，那薄熙來專案組就是受王立軍專案組的控制，薄熙來專案組怎麼查，都是根據王立軍專案組來定。”

薄熙來被查，有一說法是江澤民在清理門戶，王軍濤認為有此可能。“就像陳良宇案，很多人說是團派給上海幫的打擊，沒這回事。陳良宇下台後，上海還是在江系手中，薄熙來下台後，張德江接管重慶，張德江還是江系人馬，胡錦濤並沒拿到重慶。所以有說江澤民把周永康罵了一頓，周永康就轉向了，有這可能。”

外界傳言中央下一個要辦的對像就是周永康，王軍濤認為，周永康即使有事，也是軟著路，只要他的常委位置不落到江系以外的人手中，就沒必要處理他。

海伍德的身份也是疑點之一，由英國前軍情六處人員建立的情報諮詢公司Hakluyt表示，海伍德偶爾為他們工作，但在海伍德死前幾個月雙方的合作關係已經結束，英國外相夏偉林（William Hague）罕見地做出澄清，稱海伍德並非英方間諜。

王軍濤對《大事件》表示，他的理解是，海伍德並非職業間諜，只是拿到情報就做一筆生意，而其最後一筆交易是死前幾個月完成的，如果海伍德有間諜背景，就可說明為什麼王立軍是被安全部的人領走，也可能因為海伍德的間諜背景，所以英國政府和家屬一開始也都接受海伍德死亡的事實。

最先披露海伍德死亡消息的，是《南方週末》記者褚朝新，他在今年3月份於微博中留言：“2月15日凌晨5時，與王麗娟（諧音「王立軍」）單線聯繫的號碼上收到一條短訊，大意是：英國人海伍德在渝被害，王麗娟破案劍指薄夫人，於是被休假、入美領館。”此則微博一開始被認為是網路謠言，後來被刪除。

王軍濤認為，褚朝新的微博只說了一句“英國人海伍德在渝被害”，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海伍德是誰，事後事情鬧大，說明有人一步步刻意在炒作，所以這案件就是真有人死亡，也是一個炮製出來的案件。

最後，王軍濤對《大事件》總結說，中共中央對薄熙來目前的處理是執行幫法家規的清理門戶行為；所謂司法判決是想既徹底摧毀薄熙來、又控制其政治後果不殃及黨和其他各級官員的利益及維穩大局；這種做法勢必要踐踏獨立司法、司法透明和公平訴訟原則（尊重嫌犯訴權），以政治需要精心剪裁和炮制案件，操縱司法過程甚至輿論，因此這種案件基本上不可信；這種做法的惡劣性在於進一步破壞了共產黨文革後一度想搞的司法建設和政治博弈規則，從而使得未來政治鬥爭更加野蠻和無底線；考慮到具有馬基雅維利政治心態的紅衛兵一代正在全面接管國家治理的各個層面領導職權，這種破壞導致高度集權的黨國機器的治理方式會進一步頹敗，使得制度建設、社會衝突博弈和公民安全都更無保障；同時，這種做法也打不倒薄熙來，因為惡化薄熙來所聲稱要解決的問題只能讓人們感覺更加需要薄熙來，即使薄熙來踐踏法律但也傷害的是少數權勢者，人們寧願選擇以毒攻毒的方式解決政府腐敗、貧富不公和社會秩序混亂等問題。王軍濤說，只有憲政民主才能真正懲處和解決薄熙來問題，並為未來中國的所有人建立政治設社會生活的安全底線。

王軍濤認為，中國專案組的做法很可笑，因為王立軍從薄熙來相關案件的罪犯，變成揭露薄熙來罪行的打黑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