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12日星期一

做减法:回到博客时代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22454692/在这个链接之下,2011年9月21日,我便曾经说过想戒微博。但我并不否定微博在当下的中国的价值,一如此前的文章写过的,它是一种适合发起网络社会运动的动员工具,这一点,是目前其他网络工具所不及的,尤其是在当前新闻管制体制下,微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更靠近新闻自由。

  微博对于不同的人,功用可能完全不一样。有人视为个人营销工具,有人视为记录日常生活点滴的日志,有人视为社交网络,有人视为个人自媒体平台,有人只为围观潜水,有人纯属商业目的,养粉丝卖粉丝……最后一种人当然最为破坏生态,把一种媒体或社交工具变成了商业网络,制造虚假粉丝,为植入式广告铺垫虚假繁荣。

  微博在我,首先是个人自媒体平台,所以我一般总是发时政评论,把一些不不值得写长文章或正在思考中的点滴观点记录下来。其次才是社交网络,与新闻圈知识界的师友互动、分享为主,兼识其他领域的朋友。互相关注,其实只是换个名片,2000个也不够,但我总是没有时间看那么多,只能根据热点选择性关注。

  由于与facebook这种真正的社交网络尚有区别,因此微博的社交功能其实是很弱的,信息并不能封闭,一旦发布,关注与不关注毫不影响信息的传播,所以,微博还是媒体功能大于社交。假设把微博视为社交网络,会带来沉重的负担,换过名片之后,是否互相转发、互相评论,这是个问题,需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它并不强化人际往来,而是将人际关系平均化,由强联系全部变成弱联系。

  作为个人自媒体平台呢?140字的短评确实存在缺陷,你发表了A,立即有人跑过来说你反对C,而实际上,你并不否认你还赞同C,只是你的140个字此刻需要表达A而已。这样的交流显然是无效的,无效意味着浪费时间。

  我曾经写过一条关于九不辩的微博:

  谨慎选择论辩对手:1、不与人身攻击者辩;2、不与威胁恐吓者辩;3、不与诡辩者辩;4、不与情绪发泄者辩;5、不与哗众取宠、炒作者辩;6、不与性别歧视者辩;7、不与嫉妒者辩;8、不与利益攸关者辩;9、不与心理疑似异常者辩;……以上含有动机论,但只在个人判断,既然不辩便是不以动机论去反击了。

  其实就是从效益主义的角度来说的,试图去减少无效讨论,以此节约时间,因为微博本身已经意味着陷身于海量信息了。但这并不够,你不辩,不意味着别人不论。

  微博提供了一个肉身互搏的贴身机会,所以,即便你拉黑了,你不辩,他们依然可以执迷不悟地@你,用各种非论辩的下流语言攻击辱骂。更有甚者,一批匿名或非匿名的男性,把微博当成“逛窑子”了,以龌龊下流的心态窥视微博上的女性群体,套近乎时肉麻恶心,你不搭理,他们旋即变成一个公共评论的“伪公知”,从观点上攻击你,但用语依然是下流粗鄙的,而非为观点交流。此类我视为网络上的骚扰者,不止一两例,而是有那么一批格调不高的男性群体,也不止针对某一位女性,而是广泛存在着,在一个性别观念并未被高度要求政治正确的文化土壤里,人们一点也不认为这些人可耻,并不给予这些人施加舆论压力,而他们自身也完全丧失了耻感,洋洋自得于自己的龌龊表演。

  我曾经批评过那些肆意谈论或披露他人隐私(造谣捏造的更是可耻)的人,意在使公共平台真正具有公共理性,乃至于去性别化——至少在谈论观点的时候应当做到这一点。但实际上这样的文化土壤,所谓公共理性的要求是奢求了。我曾经发过一条带着引号的哲学话语,故意不注明作者,一位认证的实名的男性突然冒失地撞进来,然后攻击:“最怕女人谈哲学,尤其是脑袋里一团浆糊,自我感觉却相当良好的女人谈哲学。”

  我做了一个“行为艺术”——拉黑他并公告,同时通知,这段话其实是梯利写的。

  你不难看出,微博和我们的社会结构同构,它依然是男权的、父权制的。观点在这个所谓的自由市场上,并不平等,它带着将女性物化的视角审视参与公共评论的女性,而且,还时刻排斥女性的参与。譬如,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被警告过:你为什么不发点香艳的照片啊,你为什么不像谁谁那样,发点感情絮语,美容生活气息的啊,这样才有女人味啊……

  对此,我把它归结为有些人缺乏人际交往中的边界感,属于一种社交障碍,他们会突兀而冒失地闯入他人的生活,规定他人的生活,分不清公域和私域。而当你就公共利益发言的时候,他们会用另外一种逻辑:你有什么资格干预他人啊,他假不假关你什么事?你嫉妒吧?你变态吧?你更年期妇女吧?

  我愿意体验微博,但说实话,我舍不得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尤其是,当我发现,有些交流纯属做无用功的时候。

  我也更加不愿意陷入一个人际关系边界模糊的既虚拟又实在的空间里,“舍身取义”地去提供靶子,提供任由陌生人“物化”的窥视机会。我贩卖的,仅仅是我的观点和文字,其他一切东西,我没有义务也不愿意在开放平台分享。

  当然,这并不排斥乐意分享的群体,也不否定任何其他的微博使用者,我仅仅针对需要深思慎思写作的人来说,碎片化工具既有便捷之处,也有极大的干扰。边界感、距离感乃至于适度的离群索居,其实都是进行思想工作所必要的条件,但目前我们已经太快捷太混沌了。

  当Mark Bauerlein说The ‘Dumbest Generation’,他其实说的正是我们这一代。

  他回答采访时说:

  “一项调查显示,美国年轻人平均每周要发2272条短信。为什么?因为他们的社交生活是多变的,也许一节课上完,就发现自己收到了分手短信。你能相信吗?现在的年轻人都是通过短信分手。所以,他们没法坐在椅子上,安静地读一本小说,他们必须随时查看朋友们在做什么,否则就精神紧张,无法集中。很多年轻人并不喜欢这样,他们厌倦了,但不能出来。因为一旦出来,就失去了社交生活。所以,他们需要老人们的声音,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上还有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否则,他们永远是孩子,永远不长大。

  悲哀的是,当他们30岁的时候,一定会追悔莫及。他们会想,为什么在高中时代,我不学学历史呢?为什么不在我可以纯粹读书的时候好好读书呢?现在一切都太晚了。老婆、孩子、柴米油盐、生活的种种压力,我再也不可能读小说了,我看看电视就上床睡了。一切都结束了,这是很悲哀的。”


  我已经到了“追悔莫及”的年龄,现在开始学会隔离甚至都来不及了。不过,我们还有60岁、80岁、90岁……

  不是吗?

  家人的唠叨和忧心,只是基于日常安全的关心,我是极叛逆的孩子,如果没有自己内在的、强烈的动力,他们是无法撼动我的兴趣和方向的。正如,多年前,我曾经因为热心社区公益事业被指责为多管闲事而和一位男朋友分手,正如,多年后,我因为执着于真相而和身边的故友旧交、和熟络的媒体圈、公知圈产生了剧烈的分歧和观点的交锋。

  我不会放弃关注关于韩寒的真相,只是会改变关注的频率和模式,这种改变伴随着我对微博工具的使用体验和观察分析。

  你可以发现,在这场关于真相的论辩中,真正得力的交锋,几乎都是长微博——也就是完整的、系统的文章,但也不能否定微博单独一条条提供原始素材的贡献,这种互动、分工协作体现了分享的互联网精神,每一位网友提供的每一个信息点,都成为了无私的公共资源。问题在于,人们囿于成见和感情的非理性因素趋势,抑或是单纯的自负和傲慢,很多人并不去看海量的完整文章,而是打酱油路过几条关于质疑韩寒的微博之后,就开始大肆攻击质疑一方“文革”、“文字狱”,文明一点的则是说,质疑要有边界,你们这是滥用判断力,这事没有证据,目前不能给出判断,否则便是诽谤。

  可见,微博传播,在便捷之余,也给予了快捷表态以空间,民国时期的笔仗,双方好歹必须对等地阅读对方刊载于报刊的文章,他们不能“一键转发”,更加无法“转发加评论”式地轻佻表态。

  的确,这算是微博衍生出来的弊端之一吧,尤其是当轻飘的微博遇上深邃冗长的悬疑剧时,搞不清第几季也可以闯入剧场的观众,可以随意地喝彩或发出嘘声。当然,微博不能限制这种或武断或轻佻或敷衍的表态,它毕竟不是付费歌剧,不是电影放映厅。于是,表态文化在微博得到了发扬光大。

  即便如此,由于线下的社会运动在中国并未真正蓬勃发展起来,而互联网的主题运动、人际互动、情感动员、分工协作大大补偿了这一公共生活的空缺,因此,在未来很长时间,我仍然给予微博在发起和引擎网络社会运动方面的贡献极高评价。

  2010年5月1日,这是我的第一条新浪微博:“为那些可怜的孩子,夜不能寐。本来发誓只玩推特,不浪费时间玩新浪微博的。但这次实在忍无可忍了。更广泛的社会动员,只能依靠墙内。在极大的悲剧面前,每个人都没有理由害怕浪费时间了。尽管知道这里也许会删东西,也许会做无用功,但墙内的言说,的确是我们应该重视的言论空间。”

  这似乎也道明了我上微博的初衷和定位,这一两年时间,微博深水体验已经给予了我丰富的感性认知和第一手材料,但这恐怕远远不够,尤其是对于一个以评论为志业的人来说,不能止步于打酱油。

  经历了韩寒事件,无论是在职的媒体人还是不在职的“自由不撰稿人”,心中当有深切的危机感,民间(这里的“民间”的意思非指学历高下、水平高下,而是指没有在媒体露脸的、不掌握传统话语权的一切人士,其中也含知识分子、精英人士)的智慧已经深深地撼动了传统媒体的话语和专业优势,如果你不打算深刻反思,重新认识媒体人(无论从事报道还是评论)的局限和滞后,那么,距离被读者、受众完全抛弃的日子就不远了。

  是为自勉。

作者:彭晓芸,来源: 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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