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5日星期四

胡耀邦,我要永远感激他(上)



(明镜历史网编者注:经邱会作将军之子程光先生授权,我们将陆续刊登他的文集《往事回眸》中部分篇章。敬请读者关注。 )



有一个人让我永远不能忘记,他是中共中央前总书记胡耀邦。这是出于公心,但也有点“私利”。

1

事情要从1978年说起。
1971 年“九一三事件”以后我因父亲邱会作受到株连,在广东的部队度过了几年不自由的生活,1978年夏天叫我转业离开军队。按国家“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政 策,我可以回北京。但是上级通知,不准备那样安排我,并解释说,只是因为名额太少,但我可以回爱人的家。我爱人家在江苏无锡。
我想回北京,我的家人亲友多在那儿,是家乡,但我预感到期望是徒劳的。这些年来组织上对我的“安排”,事先都有周密的考虑,凡是有利的事,不会落到我的头上,而伤害我的事,都被说成是组织的“关怀”。这让我想起了这些年来我的经历:
1971 年10月初,我被抓起来,押到广州去办“学习班”,接受审问和批判。陪同外宾到访广州的周恩来总理知道了此事,说“要一视同仁,不要搞株连”,我才回到部 队并“恢复工作”,在外表上看起来的“正常”工作和生活之外,多了两条:一是按月有情况报告由保卫部门上送,二是没有让我离开过部队,也不许外边的人来 找。

1974年全国“批林批孔批周公”时,广州军区掀起了抓“林彪死党”的风暴,军区党委常委绝大多数人被揪,我也受到无辜的指责被关押了十个月。后来中央进行了纠偏,不允许打击面太宽,我才被释放了出来。
1975年我利用假期到河北农村看孤身一人被搞到乡下的才十六岁的妹妹,1978年到陕西大荔县看了正在那里监督劳动的近六十岁的老母亲,这些本是人之常情,可是反映到了部队,都受到严厉批评并警告“下不为例”。

我 想这次如果能回到江苏无锡,可以让我爱人与她的家人团圆。她受我的株连被部队处理复员,不许回原籍无锡,而是被“安排”到了苏北江都县,这次她可以按家属 的身份随我转回家。想到这些,我被迫答应了不回北京,唯一要求是,先回一次北京。因为我在部队除了军人日常生活的用品之外,作为家的用物,我一无所有。今 后我不再过军旅生活,要到地方安一个家,总得到家里拿一些个人用品吧,如被子、床单等都要布票,别人结婚都是家里凑起来的,而我没有。

部队批准了我的要求,因为其他转业干部也都批了假,有条件的可以与地方通融、安排的好一点,有的就是回去休息一下、作点搬家的准备。
1971 年“九一三”时我家被抄了封了,于是我向上面写了报告。久等之后得到批复,是中共中央副主席汪东兴批的。我到自己家里拿几件衣服被子,居然要中央批准,感 到疑惑,后来才知道,汪东兴主管中央专案,办案人怕我从家里把什么东西拿出去,有碍于他们继续侦察破案,并不情愿。

2

我到了北京遇到了麻烦,全家的东西早就被总后专案组查封了。他们不肯给,说是虽然上面批了,但什么东西可以拿,什么不可以拿;是一次性全部给我,还是分批分期地给,他们要具体请示,这明明是刁难。
我把情况写信告诉了部队,久不见回复,打电话回去问,原来中越边境形势紧张,部队出发了。好不容易找到留守的一位副团长,答复我说,既然是中央批了,总后正在办理,你听他们的安排,安心等吧。

就在同时,他通知了一个令我大吃一惊的事,我被安置到苏北的江都县农村一所中学里,这既违反了转业干部可以回爱人家落户的政策,也与我营级职别的安排不符。
我 未婚妻1974年从军医大学毕业,被当成“有问题的人”在结业典礼那天宣布清理离队,押送到南京交江苏省革委会处理。因为她除了与我有恋爱关系之外,并无 “现行”,就按复员战士处理,本应回原籍无锡,但她父母受到批判后已从无锡下放到苏北东台县农村劳动,于是把她先临时放到南京一个单位的医务室工作。当她 转正时,说了两条出路可选,一是断绝和我的恋爱关系,按大学毕业生转正为医生,留在南京。不然就到苏北农村基层,当工人编制的护士。他们说这是组织的爱 护,并不违反政策。我未婚妻拒绝了“好的出路”要和我结婚,结果被分到了扬州地区县里的农村公社卫生院。天下毕竟是好人多,地区的人事部门接到这个棘手的 事后,对我爱人非常同情,但又不能违反不许进城市的戒令,把她安排在离扬州仅十七公里远的江都县,而身份上,县人事局长以大学生当护士没有先例为由,安排 她到县医院当了医生。

我没有想到,因我株连到爱人,不许她回城,然后再以让我转业到爱人家为名,放逐我到农村。当初我想转业回北京不成,退了一步,他们却进了一步,根据“政策”绕过来绕过去,陌生的苏北农村终被他们曲解成了我必须去的爱人的“原籍”。
当初,在转业干部会议上、在文件报纸上都说能安排照顾的要尽量地好一点。那么多农村来的干部被分进了大城市,而我来自北京,却要分到农村,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3

我 在北京等候多时,个人东西迟迟取不出来,转业又不能回爱人原籍城市,我原以为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新的生活会来临,却没有想到株连远没有结束,我很沮丧。就 在这时,我遇到了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高我几届的同学安黎和叶小楠,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同学,非常高兴。安黎的父亲、原中央组织部长安子文刚从放逐地安 徽回来,暂住在前门饭店,她们请我在那聚聚。言谈之中,我才知道她们也在文化大革命中受了难,其间,安黎和同时受到株连的北京大学学生胡德平结了婚。

她们听到了我的遭遇,非常感慨。安黎建议我给德平的父亲胡耀邦写封信,要求落实政策。胡耀邦刚担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长,兼任了国务院军队转业干部安置办公室主任,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巧。
第 二天傍晚,我到了北京东四的胡家住处。德平和安黎把我领到他们住的西厢房,德平是第一次见到我,但非常热情,问了我个人情况后看了我写的申诉信。我没有提 任其他问题,只希望能按规定转业回北京或是到爱人家。他一边听一边说,到现在了还有此种整人的事,要把信送过去请他父亲看,叫我跟他过去当面说说。我跟随 德平出了门口,我突然感到很自卑,我毕竟是一个被打倒的人的儿子,说我就不去了,回屋等吧。德平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他父亲和我父亲熟悉,不会有嫌弃的意 思,但我还是返回屋了。安黎对我抱怨,你完全可以当面和德平爸爸讲讲嘛。我不吭气,等了一会儿,德平回来了,说他父亲一听就表示不应当这样,信他会批。
果然,胡耀邦于1978年9月27日对我的信作了批示:“要采取区别对待的方针,既把本人同父母区别开来,也把不同表现的本人加以区别。邱承光如分配北京不适合,我意可以分配去无锡,请你们考虑。”[1]

4

我得知消息后立即想告诉我的爱人,而且我还没有见过刚出生满月的女儿,想到江苏去看看他们并等进一步的消息。再说家里的东西也给了一些,我不想把它们拿回部队再从那儿转运回家,不如先直接运到江苏。我爱人听说了很高兴,因为这么高的主管领导有批示,落实起来应当没有问题。
但是事情并不是如我想的那么简单。

11月16日,江苏省向国务院送上了报告,汇报了安置我的过程,认为是可以的,称“程光同志的工作,是否需要调整到无锡,请指示。”对于胡耀邦这么明确的批示居然会“反问”,其实就是不想办。他们也把这一想法通报了广州军区。
12月2日,广州军区向总政、国务院汇报了和江苏的协商情况,称“据说江苏省经国务院军转办写了报告,对邱承光的工作单位就不再变动了,我们意见程光暂缓报到,待国务院军转办明确后再定。”(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程光,又名邱承光,邱会作之子,1946年生,江西兴国人。
1965 年考入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1968年到广州军区部队当兵锻炼、工作,任战士、班长、宣传干事、连指导员、团宣传股长。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受审 查,1979年被取消党籍离开军队。后直接上书胡耀邦总书记,经他批示过问,撤消处分并被安置到江苏无锡的工厂。自学机械工程数年,从打杂工作成为技术 员、工程师、技术科长、高级工程师,所设计或主持的项目,获得过国家部委和江苏省科技进步奖,公开发表过数十篇科技论文、译文。
1988年受聘于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担任中美大型合资企业总经理。
1998年辞掉公司高管职务,集中精力研究中国现代史和文化大革命,协助父亲做回忆资料的整理工作,同时开展自己的学习和研究,已公开出版的相关著作有《1970年庐山会议背景研究》、《心灵的对话》、《历史的回顾》、《往事回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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