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史記》江岩北
編者按：中國古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現代人未必同意。但是人們認爲：一個人的童年遭遇對他後來價值理念、性格心理的形成，有深遠的影響。而薄熙來的童 年、少年時代的經歷，無疑隨著其父親薄一波的宦海浮沈而“一榮俱榮，一枯俱枯”。從這個意義上，人們有理由將其父子聯繫起來探究。江岩北著有《從薄一波到薄熙來》一書，本刊獲得授權，刊發其中部分章節。
下篇 薄熙来
（续前）從金縣起步，在大連成名，說起薄熙來，遼東半島最南部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地方。在出任大連市長、市委書記的幾年間，薄熙來創造了“大連神話”，將大連從一個重工業城市，逐步變為花園城市。
今日的大連有“北方的香港”之稱。廣場和草坪成為大連的代表——80餘個廣場錯落城中，不僅吸引了外來遊客，也成為今日大連的交通樞紐。近年來，大連還相繼被聯合國環境署評選為最適合人居、全球環境500佳城市。
這與薄任職前的大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些老市民回憶，八十年代的大連，除了一個俄國人留下的天然良港和一些輕工業，大連整體經濟發展乏善可陳。“是薄市長改變了大連，”他們說。
然 而薄熙來對大連城市形象的改造也引起眾多爭議。大連每年在城建上的投入費用約百億，其中部分資金來自於公務員的扣發工資。很多人認為這是“形象工程”、 “搞政績”。即使是大連官員內部，對此也頗有意見，甚至有人批評薄熙來，“是個特別聰明特別能幹的人，但就是做事情太霸道。”
1977年，薄熙來考入北京大學歷史系世界史專業，並於1980年10月加入中共。1982年，從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畢業，獲碩士學位後，他曾在中央書記處研究室、中央辦公廳短暫工作過。
八十年代初，在中央書記處當調研員的薄熙來曾主動要求到最窮的地方——甘肅定西調研。有關領導考慮到他是碩士生，又一直做調研工作，1984年又剛剛開放沿海地區，就派他去了遼寧，被分配到金縣。後來，金縣變成金州區，成為大連的一個區。
官方媒體的報道在介紹薄熙來時也提到，當初他主動要求赴基層鍛煉，並選擇了到遼寧省金縣擔任縣委副書記。當時人們都認為，薄熙來到金縣就是為了“鍍金”：“老子在中央，兒子來地方，鍍上一層金，到哪都放光。”所以，薄熙來這段日子並沒有引起市民太多關注。
金 縣經濟相對落後，地方保護主義濃重，薄熙來思考再三，決定取消地方保護主義。但他的意見剛一提出，就受到重挫，幾位老官員極力反對，當著薄熙來的面奚落 道：“你以為你有什麼本事？還不是沾你老子的光，想在我們這裏耀武揚威，沒門！只要我們活一天，我們就不會允許外來商品進入本縣。外來商品一衝擊，我們靠 什麼吃飯？你拍拍屁股走人，但我們呢？”
薄熙來感到很失落，為了百姓，辛辛苦苦的尋找致富的道路，卻遭到如此打擊。
回到住處，他傷心地落下了眼淚，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父親沒有半點同情，相反大聲訓斥：“男子漢要有骨氣，要用實際行動證明一切！你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還如何當個好官？”
隨 後幾天，他照常去上班，卻坐在辦公室一動不動，獨自發呆。他想：自己拼命為老百姓做事，反而屢遭冷落，既然如此，還不如辭官回家。但他的抱負又在心底一次 次打敗他的想法，他想：既然來了，就好好拼一把！輸就輸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良苦用心得不到老百姓認可。他決定腳踏實地的繼續幹下去！
薄熙來在金州的那些日子裏條件一直比較艱苦，但是，他把金州這座古城各項工作抓得井井有條。當薄熙來離開金州時，交出了在地方工作的第一份成績單：金州的鄉鎮企業、計劃生育、教育、體育、科普等10多個項目獲評先進。
住的是老房子，還是賓館？
薄熙來在金縣工作時，據說住的是縣武裝部的一個老房子。他和谷開來架起一張舊床，再借一個“文革”時期的文件櫃當衣櫃，這就是家了。
著名女作家陳祖芬在寫薄熙來的報告文學中描述：有一天趁著薄熙來不在家，一隻威猛的老鼠大模大樣地走到開來的跟前，和她對看。老鼠那麼碩大，開來那麼嬌小，開來無法對付這位不速之客。她打電話呼救，待朋友從遠處趕來時，那老鼠還在那兒大眼瞪小眼呢。
這 已經是1987年了，北京城裏的百姓已經嚐到改革開放的甜頭。然而，陳祖芬描繪說：“金縣那幢木結構的舊樓，在夜晚寒風的襲擊下，好像患了全身骨質疏鬆 症，所有的關節都在晃動。每一個門後都可能發生一個聊齋故事。薄熙來一個人在黑夜的樓道裏走，每走一步，所有的木板都著急慌忙地咔吱咔吱，又好像那樓是個 木製電子琴，走一步就會自動發出多種和聲，這裏的蹲廁，沒有上水和下水，寒風從坑下往上吹，那冰涼凜冽，好像地球那頭的寒氣都從這裏冒出來了。金州的夜晚 黑漆漆的。薄熙來辦公室的燈白亮亮的。”
他和谷開來的小家，當他們走後就降格成為倉庫。
前香港《文匯報》駐東北辦事處首席記者姜維平，所披露的一些有關薄熙來在金縣任職期間的細節，卻與陳祖芬的描寫大相徑庭。姜的文章稱，薄熙來當時在金縣住的是部隊的房子，而不是陳祖芬所說的縣武裝部的老房子。
據姜維平披露，早在八十年代初期，他在《大連日報》文藝副刊做編輯時，就經常去金州約見業餘作者，並有機會見到縣委書記陳美良等幹部，薄熙來當時是二把手，給姜的第一印象是對人謙虛熱情，但區委幹部們卻說他表裏不一，愛耍小聰明，佔小便宜，且特別記仇。
一個在區委工作的業餘作者告訴姜維平，薄熙來暫居金州部隊一套住房，但親友到訪，則免費下榻縣政府屬下的金州賓館。
另 一個幹部告訴姜維平，薄熙來夫婦經常帶著兒子薄瓜瓜住在金州賓館。有一回在金州賓館餐廳吃過海鮮大餐之後，路過大堂，看到一件擺放在櫃檯裏的工藝品，十分 喜歡，駐足觀望。那是一個價值千元的紅木船模，不僅做工精美，而且僅此一件，薄瓜瓜提出要玩，父母笑而不語，陪同左右的賓館領導，得罪不起，只好笑臉贈 送。
據姜維平說，金州賓館的一位經理還告訴他，薄熙來一家把賓館當成自已家的，吃喝玩樂，三親六故，請客送禮，常年不斷。
不過，姜維平也承認這些都是坊間傳言，“無法一一證實”。
官 方媒體在報道薄熙來在金縣“鍍金”這段經歷時，都沒有介紹太多的內容，就連在那篇被海外媒體稱為替薄熙來“唱讚歌”的報告文學中，在談到金縣時，作家陳祖 芬也只用了兩三段，最後提到“薄熙來在金州四年就幾乎吃了四年方便麵，後來他在大連家裏、辦公室裏，也總有方便麵形影相隨”。
“足球市長”打造大足球城市
薄熙來1992年起陞任大連市長，後又被提拔為市委書記。
薄熙來有一個稱呼——“足球市長”，在大連萬達狂飈國內的幾年，薄熙來甚至下死命令要求奪冠。1998年元旦，大連萬達董事長王健林試圖用徐根寶換掉本地教練遲尚斌，此舉在薄熙來的直接干預下最終作罷。
由 此可見，薄熙來對大連足球的“干預”，已遠遠超過一個市長的職權范圍。而大連萬達成為中國足壇最火的球隊那些年，正是薄熙來在大連任職期間。在薄熙來離開 大連後，曾經輝煌無比的大連足球開始走下坡路，甚至曾經呼風喚雨的大連萬達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大連實德，在進入新世紀後已與冠軍越走越遠。
當時，如果你問一個大連朋友：“你覺得大連近十年來最影響力的是什麼？”他（她）肯定會不加思索的告訴你：“足球、薄熙來。”
“足球城”是大連的另外一個註解，足球在某一方面就是大連的象徵。中國足球職業化之前，足球在大連就是妇幼皆知，而大連足球在國內的影響力也是獨一無二的。1994年首屆甲A聯賽，大連萬達當仁不讓奪取冠軍，足球進入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大連球迷論壇的一篇文章說，萬達隊此後三奪聯賽冠軍更是為大連帶來了極大的榮譽，薄熙來不僅為大連的城市發展建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在足球上也給大連人民“帶來了無盡的快樂和驕傲”，“足球市長”是“大連人送給這位好市長最親切的稱呼”。
走 在大連的街頭，隨處可見與足球有關的雕塑和標記，其中最著名的當屬位於市中心友好廣場的大型足球燈雕及勞動公園內著名的超大仿真足球，它們均是在甲A聯賽 開始後，出現在大連的。十多年來，幾乎每支甲A、甲B俱樂部中都有大連隊員的身影，而各級國家隊中的大連籍隊員也是佔據了半數以上。大連足球整體實力及人 員數量的優勢達到了其他城市無法對抗的優勢。孩子們的偶像已經由電影明星變成了“孫繼海、郝海東、安琦、李明”等大連本土足球明星。
大連市政府也給予了萬達集團諸多優惠政策，讓萬達集團成為大連市的著名企業。“足球——城市的一張亮麗名片。”
薄 熙來當上大連市長時就說過，“足球對大連來說，不僅是娛樂而且是精神。”為了讓足球給大連老百姓帶來更多的精神享受和歡娛，大連足球界樹立“大足球”思 想，抓了以法治球這個環節，市人大通過了《關於發展大連足球運動的若干規定》，為足球立法大連在國內還是第一個城市。大連足球還進行了大量的創新，譬如建 立足球特區、成立第一個具有職業足球化性質的俱樂部，同時始終抓緊了人才的培養。十多年來，入選國家隊最多的是大連籍球員。
大連的足球設施 在十年內也得到了徹底改觀，具備了舉辦“世界杯十強賽”水準的場地，並且完善了城市交通、通訊、賓館、衛生、環境、接待、安全保衛等一系列配套設施以及組 織大賽的豐富經驗和運作水平，其軟硬件都經受了多次考驗。大連還創造了“四門足球”、“廣場足球”等新穎的群眾喜聞樂見的多種足球活動，初步形成了規模和 傳統。
1999年，“中國足球泡沫”破滅，萬達選擇退出；29歲的徐明攜實德集團入主大連足球，並進行了一系列投入和改造，讓大連足球再次回到了中國職業聯賽的霸主位置。
2000年1月9日，大連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建林宣佈退出中國足壇，意味著萬達時代終結。當天上午，大連實德足球俱樂部有限公司正式宣告成立。薄熙來及大連各級領導出席了新聞發佈會，他為大連實德俱樂部有限公司揭牌。
薄熙來發表講話大吹王健林：“對今天的轉變很有感情，萬達隊的這六年是中國足球發展的關鍵六年。王健林寫下了濃重和光彩的一筆。從歷史的感覺上來講，王健林可以感到安慰。我覺得如果進行全國投票，王健林應該能被選上最有影響力的人物。”
薄熙來還說：“王健林六年拿了四個冠軍，如果實德集團五年拿三個冠軍就算合格，就算沒有辜負大連球迷的期望。”
《球 迷》報分析指出，在這件事中可以說是薄熙來批准了王健林和萬達的退出。而後不久，薄熙來也離開大連，陞任遼寧省委副書記和代省長。為此，有體育評論人士指 出，薄熙來批准“與其關係極為密切”的王健林退出，可能與自己馬上就將調離大連有關，否則薄熙來是不會放棄足球這張“大連名片”的。
大連三寶之一：薄熙草
陳祖芬曾說大連有三寶：“足球、服裝節和薄熙草”（一說“四寶”，加上“馬家軍”）——薄熙來對種草情有獨鍾，簽名時草書“來”字像“草”字。
薄 熙來當上大連市長伊始，就在大連刮起了“綠色風暴”，提出要把大連建設成為北方香港，建設目標包括2010年城市綠化覆蓋率增加至43.8％，人均公共綠 地增至12.5平方米。使垃圾場上崛起了星海廣場；墳墩頭上建起了森林動物園；昔日荒僻的漁村、漁港變成了如今聞名遐邇的“金石灘”、“海之韻”；數百家 工廠、數十萬居民大動遷，騰出來地方搞綠化。於是有人戲言：“大連的草種比糧貴”。
大連市被看成新一輪中國城市改 造運動的典範，據說有大小80多個廣場，而且風格各異，形成了獨特的城市廣場文化，在全國絕無僅有。人們稱讚大連像新加坡一樣，不是花園建在城市里，而是 城市建在花園裏。2001年6月5日，聯合國授予大連為中國唯一、亞洲第二個“世界環境500佳”城市。薄熙來因此廣受海外內矚目。1993年，美國《華 爾街日報》就曾將他列為中國前景最好的20名官員之一。1999年9月，薄熙來獲晉升為遼寧省委常委、大連市委書記。 他自豪地說，我們是把大連當做藝術品來加工，一刀一刀琢磨出來的美玉。
不過，大連經驗始終是各方議論的焦點，有人認為這是“現代神話”，有人認為這是“形象工程”。——作為一個北方城市，大連嚴重缺水，而種草卻需要耗費大量的淡水，不願意種樹改種草，是不是因為種草更能立竿見影地顯示政績？再說，佔用大面積土地，建那麼多廣場是否必要？
薄 熙來自辯說，城市建設是個經濟問題，只有營造一個優美舒心的環境，才可能吸引更多的企業到大連來投資。環境加外資，就能發生化學反應，土地價格就能持續增 值。大連市區過去有200多萬人，經過城建改造，有100萬人已喜遷新居，有45萬人並沒有花錢完全靠政府補償也得到新房。連續幾年大連將市區近百家污染 企業遷至郊區或者關閉，這筆龐大的建設費用和職工安置費用就是靠城市土地不斷增值解決的。
《新聞週刊》分析說，身為市長，薄熙來的聰明在於他能準確地為這座城市定位，就像一個中醫切脈，他能一下子切入你的脈點。所以當“不求最大，但求最佳”的城市定位口號提出來以後，很快就融入大多數市民的心中，為人們所接受，為人們所遵守。
當 地媒體稱，在大連市星海會展中心施建的那些日子裏，市長前前後後到工地不下幾十次，每一個細節他都管到了，都問到了，那些工地的建設工人們對他的每一次到 來，已經習慣得就像來了一個普通的老朋友一樣。據說薄市長甚至細到連會展中心樓梯扶手的木材選擇和顏色都問到了。如今，在星海會展中心這塊土地上，又矗立 起大連現代博物館、會展二中心等大氣磅礡的建築，這與市長的匠心構思不無關係。
輿論普遍認為，薄熙來對於大連的經營是卓有成效的。10年來，大連城市競爭力逐年提升，地價10年漲了10倍。在薄熙來任職期間，大連外資利用率佔遼寧全省外資利用率一半以上。
薄熙來還被外界追捧為“大連的名片”。他時時不忘宣傳大連。1996年大連國際服裝節上，基辛格、施特勞斯等國際知名人士的光臨，讓薄熙來和他代言的大連在鏡頭前著實過了一把癮。大連國際服裝節隨後也成為大連對外經貿的重要渠道。
而薄本人給大連留下一個個“事必躬親”的故事。至今在大連官員間還流傳著這樣一個笑話：薄熙來某晚工作到深夜，上廁所發現有水管漏水，馬上就打電話把人叫來呵斥一頓，要求立即修理。
在大連的一次年終聯誼會上，薄熙來問外商，你感覺大連什麼地方還讓你不滿意。一位外商談起大連一些機關辦事作風存在問題。一向在公眾場合溫和有加的薄熙來拍了桌子，要求嚴肅處理，不久，該單位領導就寫了檢查。（《新史記》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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