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史記》江岩北
編者按：中國古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現代人未必同意。但是人們認爲：一個人的童年遭遇對他後來價值理念、性格心理的形成，有深遠的影響。而薄熙來的童 年、少年時代的經歷，無疑隨著其父親薄一波的宦海浮沈而“一榮俱榮，一枯俱枯”。從這個意義上，人們有理由將其父子聯繫起來探究。江岩北著有《從薄一波到薄熙來》一書，本刊獲得授權，刊發其中部分章節。
下篇 薄熙来
（续前）“薄氏風格”：幽默還是油嘴滑舌？
薄熙來的口才在中共高官中算是出類拔萃的，自當上大連市長後，一直都是媒體的“寵兒”。在官方媒體說來，他的談吐充滿睿智幽默，但在不少人看來，他是油嘴滑舌。
有 記者曾形容，在大連任職期間，只要有薄熙來出席記者招待會，會場必然爆滿。面對各個國家、各種新聞媒體記者們的各種提問，薄熙來總是恰到好處地給你一個滿 意的回答。對不甚友好的刁鑽的提問，他幽默你一把，刺激反擊一下也是有的。但他不迴避問題，少有外交辭令，機智風趣、妙語連珠，經常會引爆出陣陣笑聲和掌 聲。往往會散了，記者們卻不散，尤其是那些初來大連的年輕記者們，圍著薄熙來簽名、拍照。
有一次記者招待會他對一位 日本記者的反擊，頗能表現他以牙還牙、針鋒相對的個性。據稱這位日本記者的提問顯然是沖著人們恭維大連，沖著薄熙來的春風得意而來，有些咄咄逼人。他說， 我認為和日本的沿海城市相比，大連是一個污染嚴重的城市，每當我坐飛機飛到大連的上空，就會發現大連總是被厚厚的煙霧籠罩著，不知市長看到沒有？
薄熙來笑著說，常年的空氣質量檢測說明大連是一個很少污染的城市。您忘了大連是一個沿海城市，春秋多霧，常常使航班延誤，記者先生也可能是在霧天飛來大連。
沒等他回答完，這位日本記者站起來反駁說，不是霧，肯定是煙，就在日本方向飛來臨近大連市東北的山區地帶。
薄 擺擺手，讓他坐了下來，神情嚴肅起來。他說，大連市與過去相比有進步，但與世界先進城市比較還有差距，現在正努力去縮小這個差距。我們提出城市建設不求最 大，但求最佳，還沒達到最佳的程度，最佳是一個無止境的目標。幾年來，城裏的一些有污染工業企業全都有計劃地遷到了城外新開闢的工業區，並進行了防污改 造。沒有污染的工廠也要遷出市區，建設更多的空間綠地。方才這位先生提到大連城市東北山區有煙霧，很可能是大連水泥廠，這也是經過改造的了，它每天一定數 量的煙霧噴出已經構不成污染。這位先生問我看到沒有，但真正的污染記者先生是沒看到的，每當我乘飛機從外邊回到大連，飛越大連灣上空的時候，看到從大化流 出的紅水、綠水進入海里，讓人非常揪心。這是50多年前日本侵華時留下的禍害，經過幾十年改造好多了。但直到我這任市長也沒有擦淨這個屁股。它是一個歷史 的見證，會讓大連人不能忘記屈辱的過去。
薄熙來的回答讓這個日本記者頓時啞言。
薄熙來在記者會上的答話和對話，有許多流傳至今。
在 一次記者招待會上，一個記者誇獎大連真綠啊！薄熙來說：“咱幹不了大活兒，就種點草。”記者又讚頌大連真美啊！薄熙來說：“那是驢糞蛋外面光。”記者接著 恭維大連蓋了新樓，薄熙來說：“那是奶娘抱孩子——都是人家的，或者是外國，或是外省市的投資。”記者又捧場說大連僅這二三年就從一個其貌不揚的城市變成 了一個花園城市，市長可真行，薄熙來說：“這是黃鼠狼掀門簾——露一小手。”記者逢迎說市長真辛苦！薄熙來說：“還可以，我們大連人吃得好。”記者直接謳 歌市長身高1.86米真帥氣。薄熙來說：“不動腦子的人就容易長大個兒。好了，歡迎大家再來，我們的海風可以無償送給你們。”滿座大笑。——笑的恐怕不僅 是薄熙來的自負之辭，也笑這個記者的阿諛之態吧！
還有一次，薄熙來答應去“佳能杯”日語演講賽上致詞，可因故遲到了。他這樣給自己解圍： “大家下午好，很對不起，來晚了。其實我來早了也沒用，因為反正我不懂日語。（笑聲）我好佩服呂萬山會長和張步寧主任，他們從一開始就坐在這裏聚精會神地 聽你們演講，好像他們也很懂日語。（大笑）日語演講越辦越好，看見會堂坐滿了人，我有兩個相反的想法，一是這麼多人學日語，說明日語挺好學，我也應該學； 另一個想法是這麼多人學，那我還學什麼，到處都是我的翻譯。（大笑）”
《中國企業報》記者王世安回憶說：“兩件事情讓我印象深刻，一件是‘反題詞’，另外一件是‘半夜機叫’，這樣的一些措施是其他領導想不到也做不到的。”
“反題詞”是說，薄熙來在大連當市長時，某經營不善的賓館請薄熙來題字，薄熙來落筆：“管理混亂，每況愈下。”
“半夜‘機’叫”則是說，薄熙來總是深夜抽查主要幹部，問問工作情況，讓幹部們晚上不敢出去應酬。大連流傳一個故事：一位局長晚上沒接電話，薄熙來第二天讓秘書把這位局長“請”來，問其為何不接電話，答曰已經睡覺了。薄熙來說，看來工作壓力不大，那多給你任務吧。
有人批評薄熙來說：“薄熙來是個特別聰明特別能幹的人，但就是做事情太霸道。”海外普遍認為，香港《文匯報》記者姜維平被判刑六年，就是薄熙來霸道的一例。
告別大連：這裏是“我的大學”
到了2001年年初，在大連工作了16年的薄熙來終於告別大連。據稱因交上大連這張“亮麗的成績單”，被提升為中共遼寧省委副書記和代省長。
1月12日，大連市召開領導幹部大會，中共遼寧省委組織部部長駱琳宣讀了中共中央任命決定。薄熙來在會上發表了告別講話。
當天新華社從大連發出只有三段的簡訊：新任遼寧省代省長薄熙來今天上午在大連市領導幹部會議上作告別講話時說：“我從內心感謝大家多年來給我的支持和幫助，我給大家敬個禮吧！”
薄 熙來說：“今天的心情很不平靜，這是最後一次在大連市幹部大會上與大家講心裏話。”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過去在大連的往事，尤其是與大連幹部群眾共同發展經 濟、建設城市的風雨歷程。薄熙來說，這些年，他與大連市的幹部和群眾齊心協力幹了三件事：一是經濟結構調整，把百家工業企業搬遷出去，第三產業、三資企 業、鄉鎮企業和民營企業等有了快速發展；二是在大連搞了“環境革命”，把大連從一個老的重化工業城市逐步變成一座花園城市，地價大幅度上升，商貿、旅遊發 展，城市整體增值；三是努力擴大對外開放，使大連在國內外生意火了，朋友多了，名氣大了，自己的觀念更新了。是大連人共同創造了整個城市的輝煌。
薄熙來最後講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將永遠記住大連以及大連人民給他的支持和幫助，記住大連是“我的大學”。
與新華網登出的低調簡訊相比，中新網當天以“薄熙來發表講話，深情告別大連市”為題，全文刊登了薄熙來告別大連的講話。薄熙來的臨別演說極盡煽情之能事。他說：
—— 今年我已過了51歲，到7月份就是52歲了，在大連整整16年。我覺得，一生中最難忘，最有意義，也最動感情的16年就是在大連度過的，今後無論走到哪我 都忘不了大連。我跟一些同志講，要講感情，在地球儀上我最熱愛、最喜歡的當然是中國這塊版圖了，在中國的版圖上我最熱愛的就是大連——今後，我得把遼寧加 上。
——我經常跟外來的同志講，你們不要表揚我，越表揚我越發燒，大連幹部幹了好活，我才受表揚。當然，怎麼把大家攏在一塊，也是要動腦筋的。今天要走了，我從內心感謝大家，感謝大家的支持和幫助，我給大家敬個禮。
—— 我和在座的同志們不僅永遠是同志，而且永遠是戰友。過去講“情同手足”，其實回首人生，真正幹工作能幹到一塊兒，想到一塊兒，感情比手足情分還要深。我有 好幾個兄弟姐妹，但16年來每年就見一兩次面，而我們班子裏的同志，每星期都見，甚至每天都見，為了同一個目標，同一個責任，一塊兒上火，一塊兒使勁，一 塊兒研究問題，一塊兒取得成績，然後一塊兒高興，一塊兒開心，感情是很不一樣的。過去講“遠親不如近鄰”，其實近鄰又遠不如同志。“同志”這個詞非常真 切，就是講的同一個志向，共同來工作，在工作中結成友誼。這絕不是官話、套話，是現實生活中非常真實的感情。我們的大家庭勝過很多小家庭。事實上，大連人 民這幾年一到春節，一到煙花爆竹晚會，都是走出“小家”來到“大家”，“大家”勝過了“小家”，這是大連非常可喜的、耐人尋味的現象。
——小時候就知道人民是養育我們的母親，今天我有特別深切的感受，大連人民的感情我是永誌不忘的。
薄熙來：有些同志說我有點鐵石心腸。
—— 這幾年，我們的幹部累得不輕，有些同志說我有點鐵石心腸。的確，在工作的流水線上，在政府、市委工作，來不及很細緻地談心，但是回過頭看這段歷史，我是挺 感動的，我們這些同志可以很欣慰地說：我們沒有虛度這段時光。……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各條戰線都沒有閑著、沒有擋道、沒有消極，大家都在努力，去開創各自 輝煌的業績，每條戰線都有自己的精彩，這一點就幫了市委、市政府的忙，無數小的成就集合起來，就是大連今天的總體變化，就是江總書記給我們題詞“北方明 珠”的依據。所以我覺得，大家沒有虛度這段時光。雖然身體累一點，腦子緊張一點，但精神是富足的。……當我們回首大連這段往事的時候，就可以欣慰地說，我 們的全部精力都獻給了我們所鍾愛的大連。
2001年1月17日上午9時整，當薄熙來走出大連市委大樓時，機關裏幾乎所有的幹部們都聚在門口歡送他們的老領導，有些不能離開崗位的人也都從窗口探出頭來，舉起相機留下這珍貴的一瞬。
與同事們握手告別後，已走下台階的薄熙來沖著站立在台階上的幾百名公務員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又面對海軍廣場那數千名大連百姓深深鞠了一躬。
走出市委大院，薄熙來立刻被熱情的市民團團圍住，原來排好的夾道隊列也傾刻混亂。警衛們挽起手將薄熙來圍起來，以防狂熱的人群將他擠倒，攝影記者利用“職業之便”又形成第二道包圍圈，市民們隨即又將記者們圍住，無數隻手伸向薄熙來，使他“舉步維艱”。
第二天，《大連日報》、《新商報》等大連媒體分別發表“說‘再見’時真很難，大連萬餘市民送別薄熙來”、“大連街頭動人一幕——老市長薄熙來離任萬名市民自發相送”的特寫。
後來有網友不以爲然：萬民“自發相送”場面壯觀感人，但究竟是不是“自發”？還有網友寫道：這是一場新的“造神”運動！（《新史記》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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