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4日星期三

隱伏中美外交糾紛的“分校門”鬧劇


《明鏡月刊》朴實


一、獻給國慶節的厚禮

被廣東媒體炒得火熱的廣東實驗中學(下簡稱省實)美國分校落成典禮,於2011年9月30日在南加州內陸地區的河濱市(Riverside City)舉行,省實在美國的校友,或放下手邊工作,或特地向公司請假,興奮地從南加各處長途驅車,前往共襄盛舉。
廣東實驗中學美國分校在中國家長紛紛將孩子送到海外留學的大潮中,所以被宣傳得特別火,一來因為省實是廣東最著名的重點中學之一;二來省實校長鄭熾欽向廣東各大媒體聲稱,省實美國分校是“不花一分錢,在大洋彼岸建起的一座有土地,房子和師資的美國公辦民助的學校”,“由美國加州政府出地,凱麥斯教育基金會出錢建學校,省實派人管理”,由鄭熾欽出任校長……,種種聽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要夢想成真了!
省實選擇在美國舉辦美國分校落成典禮的日子,心思細膩而特別,正好是中國的“十一”國慶節,學校以此“開創中國學校來美國辦實體學校歷史”的“破天荒”之舉,作為獻給國慶的厚禮。
為見證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省實校長鄭熾欽帶了兩位副校長及一批畢業的校友前往美國;廣東省教育廳廳長羅偉其,副廳長王斌偉,當中有位女士,在介紹時說是廣東財政廳的處長。
這些校友們萬萬沒有料到,這份獻給國慶的厚禮,竟然是場被戲稱為“半小時就拿下一所高中”的鬧劇,變成震撼南加華人社區的“分校門”事件。





廣東實驗中學

二、校園驚艷

那天早上,秋陽和煦,風高天藍。9時左右,一輛豪華大巴士,從省實代表團下榻的河濱市Hampton Inn & Suites酒店匆匆出發,短短5分鐘車程,就抵達山丘腳下的一座頗為壯觀的中學校園。
位於南加州內陸的河濱市,該校園雖然仍然在施工之中,但硬體建築大體完工,無論教學大樓、圖書館、體育館,還是樓宇之間的開放空間,設計都十分現代、新穎,寬闊的車道和停車場,將校園的氣派襯托得更加宏偉。
哇!省實在美國竟然有這麼大的一所學校,果真如鄭校長告訴南方日報記者的“風水寶地”,校友們咋看到時不知是夢是真。
代表團和校友們下車後,就被告知,校園還在施工中,不能走近,只能在外面看看,為安全起見,看完必須盡快離開。
不知道省實代表團之前有無進入參觀過該校,或也是與校友們一樣,第一次被這所校園的美麗所驚艷?省實校長鄭熾欽和省實代表團臉上都充滿了喜氣洋洋和驕傲,並沒有特別要求將自己的“美國分校”看個清楚,大家都忙著在工地外圍拍照,為省實走出國門的歷史時刻留下見證。
一位主管校園建築的美國人已經等在校園,在向大家介紹這座校園的建築、設施、成本前,先發給大家一本10頁彩照的校園建築宣傳冊。
當眾人沉浸在興高采烈中時,有校友嗅到一種奇怪的氛圍:按邀請函的行程安排,應在校址進行“現場剪綵及參觀”。但是,現場好像完全沒有舉辦慶典的氣氛和道具,參觀安排十分草率;省實若真有與美國公立學校合作辦學,對學區以及學校,都是大事,為何沒有學區及合辦校方官員到現場接待中國的“合作夥伴”?而發給大家的校園冊子,正面大紅字體就寫著“HILLCREST HIGH SCHOOL”,下面一行黑體字,則寫著“Alvord Unified School District”,沒有丁點提及廣東省實驗中學美國分校。
介紹校園建築那位美國人士,在追問之下,明白表示有中國客人要求參觀正在建築中的學校,他只是來為中國客人進行介紹;該校百分百是美國的公立學校,與正在參觀的中國客人毫無關係。
省實美方的合夥人凱麥斯教育基金會(CHEMAX EDUCATION FOUNDATION)總裁陳立(David Li Chen)興沖沖介紹一位風度優雅的白髮美國人,說他是加州教育廳廳長(secretary of education,實質上並無實權的職位),叫戴維·朗格(Dave Long),朗格連忙說自己已經卸任,正開一家私人顧問公司。
大陸媒體報導朗格到中國時,表示省實美國分校將在金秋開學。被問到Hillcrest高中是否省實美國分校時,他避重就輕地回答說,中美合辦學校只是一“concept”(設想)。


三、鄉村俱樂部的慶祝典禮

沒有剪彩及任何儀式,在校園停留不到一個小時,省實代表團與同來的校友們,匆匆離開校園。慶祝落成盛典,在將近10英里外的鄉村俱樂部“維多利亞俱樂部”(Victoria Club)舉行。
鄭熾欽來美前接受“南方日報”專訪,提到“基金會擁有的高爾夫球場都可以給學校使用”,大概指的就是這個地方。鄉村俱樂部是會員制俱樂部,需要繳交昂貴年費,每次活動另外繳費,會員可使用裡面設施,邀請親友聚會,或舉辦活動。但那天帶路的陳立,起初找不到俱樂部大門;進去時,也沒有門卡或密碼,最後還是被“冠”上省實美國分校校長的私立學校Loma Linda Academy小學校長康納利(Cyril Connelly )引導才能進入。
慶祝典禮的會場,是俱樂部餐廳的一個大房間,走到陽台外,可以俯瞰綠意盎然、丘陵起伏的高爾夫球場,很有點氣派。
怪異的是,當天的會場上,高懸的紅字橫額是“中國廣東省實驗中學美國分校成立酒會”,而非省實發給校友時所說的“美國分校落成典禮”;而且,只有中文,沒有英文。如果真的是與美國合辦分校,對不懂中文的美國賓主,這不符合基本禮儀,很沒禮貌。
鄭熾欽曾告訴南方日報,說省實美國分校的地址是“加州河濱市答應免費給地”,河濱市應該也是東道主,卻沒有任何官員現身;教育主管機構,州、郡、到學區一級,還是沒有任何一個官員出席。陳立注意到這不太說得過去,因此很技巧的在會上宣佈:因為午宴時間提前,本來要前來出席的學區教委,會遲些才到。
典禮上致詞的賓主,美方有三位人士加一位美國女學生。除參觀校址時見到的朗格(Dave Long)、康納利(Cyril Connelly)外,還有一位被介紹為省實東部校區校長的喬治·傑勒德(Gregory A Gerard),他的名片是東部私立學校Georgia-Cumberland Academy的校長。
對當天早上參觀的學校是否是省實美國分校及他是否將出任省實美國分校校長等問題,康納利推說要問陳立。他說陳立送了大約20名中國學生到他的學校。其中部分學生,當天還在午宴廳後面站了長長一排,以壯大午宴聲勢。
傑勒德先說,他的學校,是一所約200人左右的小型寄宿學校,國際學生佔10%。目前中國學生比較少,這次聽說有中國學校負責人來美,他希望能開拓中國生源,特地飛來此地。
午宴最詭譎的是典禮致詞,那邊廂,三位美國教育家,無一提及當天參觀的校址及省實美國分校落成之事,所言都是有關中美教育交流、學生交流的重要性等泛泛之論。他們最希望看到的是,省實能送更多的中國學生來美就讀。這邊廂,羅偉其廳長和鄭熾欽校長,則豪情滿懷,大談省實美國分校落成儀式“是非常值得高興的大事”,是“破天荒開創了中國學校來美辦實體學校的歷史”,陶醉在省實更上一層樓的榮耀之中。
當然,在兩者之間擔任翻譯的陳立,適時地的加一點,減一點,讓不太搭調的兩廂致詞和諧起來。
為了這一破天荒的歷史創舉,省實之前請動國學大師饒宗頤,親筆書寫了“中國廣東實驗中學美國分校”12個大字,用千年古木製成貼金牌匾,準備安裝在分校正門,成為該校“中國特色”的重要標誌。據說牌匾仍在美國海關未及取出,因此,當天另做了一個“Guangdong Experimental High School at the USA”的英文牌匾,賓主在午宴上揭開蓋在牌匾上的紅布,權當宣示省實美國分校落成典禮大功告成。
心生警覺的校友,因此更加懷疑省實在美國分校事件上被忽悠了。
“早上參觀那所中學是省實美國分校的實體學校嗎?”,校友反覆問省教育廳長羅偉其,希望提起他的警覺。而羅廳長不作他想,堅信等到那所學校建好完工,省實的牌匾就會掛上去;校友也將種種疑點告知省實的副校長,並留下電話,希望能為母校提供更多的資訊,也請母校在弄清楚情況前,不要再讓媒體高調報導美國分校落成的消息。(《明鏡月刊》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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