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一位黑人離奇死亡,引爆非洲人與警察對峙,也激起外界對廣州二十餘萬黑人的關注。非洲人來中國採購貨物,有的更定居廣州,與本地人相安無事,但與公安關係極差。
廣州三元里是昔日抗英名地,十九世紀鴉片戰爭時期,中國農民曾在此地以傳統兵器打敗英國火槍。近日,這個地方再出現抗爭事件,抗爭主角則換成了黑人。
六月十八日,一名非裔黑人與中國「摩的」(摩托車的士)司機因車資問題發生衝突,兩人其後被帶到三元里礦泉派出所調查,數小時後黑人暴斃。數百名黑人其後聚集在三元里街頭,圍堵礦泉派出所並堵路,要求官方交代同胞死因及交還屍首,最終公安出動防暴隊驅散人群。
事過一星期,當地氣氛仍然緊張。礦泉派出所外面比平日增加了警力,有多達十輛公安車停在派出所旁,包括裝載防護盾牌的特警車輛,到處也有公安站崗。
在派出所對面的盈富外貿服裝城,是非裔商人採購的主要地點,有多名公安在門口把守。當記者上前跟店鋪內的黑人聊天時,疑似便衣公安的人已走上前盯著,但是沒有出手阻撓,然而舉目而望是冷清一片,九成店鋪都已經關上大門停業。
商場旁的商店老板娘透露,她於前一天突然被告知整個盈富服裝城會停電一天,進行每月一次的冷氣電檢;但商場內有商戶則表示根本沒有停電;更有商戶解釋,店鋪關門是由於端午節前夕之故;也有商戶表示並不知情。
距離盈富服裝城兩三個街口之遙的御龍服裝城,是第二個非裔商人經商的活躍地,也是「摩的」接載黑人乘客熱點。
一名「摩的」司機表示,目擊黑人和中國「摩的」司機在御龍十字路口大打出手後被送進派出所。「其實當時兩者相爭的只是十元八塊,但是黑人最懂計算,不肯吃虧一分一毫才起爭執。」其後多名司機加入討論重組案情,也有人拿出手機,向記者展示當日的示威片段,畫面顯示黑人與手握防暴盾的公安對峙,也有不少中國人在場圍觀,氣氛緊張。有司機形容,聚集的黑人情緒非常高漲,有人甚至拿起路邊的石頭擲向公安。
「其實政府這次真的不對,有那麼多名公安駐守在派出所,怎能一個也沒察覺黑人的身體有異樣?他的死公安也要付上責任吧。」司機們七嘴八舌地分析事件。
當地傳媒刻意淡化,以小篇幅報道事件,公安也沒有解釋具體案情,但民間的討論卻沒有因而停息。
根據《廣州日報》去年年底數字,廣州常住的黑人數目已達五萬,赴廣州的非洲人每年增長三至四成。這些數據都不包括非法居留的黑人,相信廣州黑人數目已超過二十萬。
這些黑人來自不同非洲國家,操法語、英語,也有小部分能講普通話、廣東話,主要從事貿易,從中國採購便宜衣物、手錶、電話等,再轉售至非洲圖利。他們大多聚居於三元里及小北區一帶,部分非洲人更與中國女性通婚,扎根中國。
中山大學副教授李志剛曾進行一項研究,調查廣州市民對黑人的接受度。結果發現,白領、自由職業者和學生對黑人最為排斥,至於與黑人有日常接觸的服務業人員以至商家,則樂於接納黑人。顯示廣州人與黑人的接觸程度,與他們對黑人的印象成正比。
一名剛接載完黑人的計程車司機向記者投訴黑人的體味,也抱怨黑人吝嗇不給小費,但卻不拒絕與他們共處一城,也否認他們帶來廣州治安問題。「人多了我們也賺得較多,他們不給小費,但起碼不會不付錢。他們也不會隨意鬧事,除非你惡意招惹他們。」
來中國圓創業之夢
盈富服裝城一家服裝批發店女店主也同意黑人來華經商是帶著善意,並無欺詐:「就像平日跟中國人買賣一樣而已,我沒察覺有甚麼分別。」黑人來廣州經商是要成就低成本創業之夢,一旦鬧事就會被驅逐出境,所以他們一般都很小心翼翼,免得弄出事端。
「雖然膚色不同,但我們都是一樣的。」非籍黑人Arthur來廣州經商已十三年,在御龍服裝城裏,Arthur甫看見相熟的中國店主,就大聲嘻了一聲,把肩搭膊稱兄道弟一番。他們在計算機上討價還價,互相以不純正的英語溝通,邊笑著邊促成生意。批發市場內幾乎都是這種融洽的場面。
互惠互利的生意夥伴關係彌補了中國人與非洲人的文化差異,身處異地的非洲人也深明廣州的遊戲規則,基本上都很低調,也很有警戒心,不會貿然生事(甚至不願意拍照),以免因此失去在中國營商的機會。
非洲人與廣州人相處大致相安無事,但長年以來與公安的關係卻極差,衝突的種子早已深種。零九年就有非洲人因被公安追捕墮樓喪生,引發黑人衝擊派出所。
在廣園西路做服裝生意的尼日利亞人Steve認識今次事件中的死者,並對事件感到憤怒,他表示非洲人經常受到公安的不公平對待。「警察每天都來查我們的證件,沒有護照就被抓進派出所,交一萬塊錢才肯放你出來,不然就送你回非洲,這是很不合理的。我的很多同鄉已經搬到檢查相對寬鬆的佛山南海了。」公安近年大舉搜捕三非人員(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業),在立場敵對之下,雙方關係極速惡化。
問他會否繼續留在廣州,他攤開手說:「Why not(為什麼不)?我們的生意在這裏啊!」說到底,無限的商機是非洲人留在廣州的最大理由。(實習生陳卓儀參與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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