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寶是常委中比較喜歡說人話的”

 

《新史記》記者柯宇倩／2012年是六四天安門事件23周年，就在紀念日前2個多月，媒體披露溫家寶多次在中共高層會議中，試探性提出重新評價天安門廣場學生運動的消息。中國學者、異議人士陳子明在接受《新史記》專訪時表示，此消息是有意放出的風聲，想觀察外界對此作法的評價。陳子明說，20多年前中國知識界的討論主軸是憲政民主，如今知識界有了分歧，學生對政治的關注度也降低，但要求走民主憲政的人比從前更堅定、思想更成熟，陳子明相信六四終會平反。

 

 

“溫家寶是常委中比較喜歡說人話的”

 

2005年，胡耀邦誕辰90周年時，中共官方對胡耀邦“解禁”，不只中共中央舉行了紀念胡耀邦的座談會，給與他高度讚揚，《胡耀邦傳》也在全中國的新華書店發行。

 

2010年4月15日，溫家寶也在《人民日報》上撰文追憶胡耀邦，該題為《溫家寶︰再回興義憶耀邦》的文開頭指出：“前些天，我到貴州黔西南察看旱情。走在這片土地上，望著這裏的山山水水，我情不自禁地想起24年前隨耀邦同志在這裏考察調研的情形，尤其是他在興義派我夜訪農戶的往事。每念及此，眼前便不斷浮現出耀邦同志誠摯坦蕩、平易近人的音容笑貌，胸中那積蓄多年的懷念之情如潮水般起伏湧動，久久難以平復。”

 

溫家寶的悼念文共3000多字，該文也是中共領導人首次在胡耀邦的忌日所發表的紀念文章，文末特別提到他在胡耀邦發病期間與之的互動，以及在胡耀邦逝世後對其家庭的關懷，通篇充滿感情。

 

溫家寶在六四時並未握有太大的影響力，但之後坐上政壇的重要位子。陳子明對《新史記》回憶，溫家寶當時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思想觀念又如何，在他看來都不大清晰，最有印象的，就是他跟著趙紫陽上廣場看學生時的情景。

 

另一位在六四之後扮演重要角色的政壇人物為薄一波。陳子明表示，整個80年代，薄一波都是鄧小平和陳雲之間的牽線人，權力相當大，能壓住胡耀邦、趙紫陽，不論是鄧小平或陳雲，都與薄一波有工作上的淵源；1945年日本投降後，中共中央成立晉冀魯豫中央局和晉冀魯豫軍區，鄧小平任書記和政委，薄一波是副書記和副政委；陳雲1950年代主持財經工作時，薄一波則是副手，鄧小平或陳雲都對薄一波有較大的信任度，薄一波的思想也介於鄧小平和陳雲之間。

 

陳子明對過去的溫家寶印象不深，但近幾年的溫家寶對他來說就清晰許多。陳子明對《新史記》表示，溫家寶是常委中比較喜歡說“人話”的人，說人話的人總比說“黨話”，或說一般人聽不懂的話要強，是要給與鼓勵的。

 

在溫家寶3月14日的記者會後，陳子明撰文表示，對比一下溫家寶答記者問與吳邦國在去年人大會議上所說的“五不搞”，就能清楚明白什麼是“人話”，什麼是“黨話”，但是，溫家寶的話說得還不夠，當回答《華盛頓郵報》記者關於在中國進行直接選舉的問題時，溫家寶只是簡單重復了2011年的說法；因為溫家寶不願意用“黨話”來塘塞，但如果在這個問題上講“人話”，就等於打自己身邊人的嘴巴，他也做不到。

 

陳子明也強調，肯定溫家寶講話有“人味”，不等於肯定他的改革家地位，他期待在溫家寶任期的最後階段，不僅講“人話”，而且辦“實事”，為中國的憲政發展做出自己的貢獻。

 

雖然溫家寶近年多次提及政治改革的話題，但多半被認為只停留在口說階段，還未見到實際的改革。如今溫家寶不只丟出政改議題，還可能呼籲平反六四。英國《金融時報》引述中共高層的消息指出，溫家寶近年曾三次在不同的中共高層會議上，試探性地提出平反六四，以啟動他最近多次提倡的政治改革，但溫家寶每次提出建議時都遭到反對，反對最激烈者之一為薄熙來。薄熙來父親薄一波在1989年時一再要求鄧小平採取強硬立場，將軍隊調到天安門。

 

報導將中共高層對六四問題的立場大致分為幾類，第一類人反對以任何形式重新評價六四，他們是主張鎮壓並從中獲益者，第二類是受到傷害者，第三類則是未受到影響者。文章指出，隨著時間的流逝，反對平反六四的高層逐漸減少，例如薄一波在2007年逝世，因此反對此事的阻力也逐漸減弱，因此即將卸任的溫家寶可能冒險地假設，中國已到了能夠糾正歷史錯誤、推進政治改革的時刻。

 

陳子明對《新史記》表示，《金融時報》的消息有一定的可信度，是有意放出來的風聲，想觀察消息放出來後外界的評價。對於反對平反六四的一類人，有分析認為是以周永康為代表的江澤民一派，陳子明表示，周永康指揮的部門直接負責維穩，所以比較反對平反六四並不奇怪，“但當我跟這個部門裡的個人接觸時，也有人表示不反對平反的。”

 

對胡溫推動改革抱悲觀看法的人，認為不論是改革或是平反六四和趙紫陽，都應該不會在江澤民還在世時真正有所行動。江澤民被評為鎮壓六四的最大受益者，他在1989年接任趙紫陽，成為中共中央總書記。也有人認為胡溫新政搞不成，是因為江澤民在各領域都安插了自己的勢力，阻礙改革。

 

陳子明對此持不同看法，他對《新史記》表示，在推動改革上，江澤民不一定是個阻力，如果胡溫確實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江澤民也有這個想法，如果胡溫想實際執行，江澤民可能也會同意。“我從來不認可把江胡矛盾作為分析現在中國政治的一條主線，因為人際上的派系不等於是路線上的派系，兩者並不能清楚地區別開。”

 

陳子明曾提出“代際政治”理論，他認為在中共領導班子的同一代人中，雖然每個人代表的派系不一、擁護的觀點各異，但政治分野主要還是指兩代人之間的差異。陳子明先前接受《明鏡》採訪時解釋：“代際政治是某些國家在一定歷史時期內的一種特殊政治現像。意思是主要的政治分界線不是在同一代人中，而是在兩代人之間。”

 

陳子明指出，在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中國，一代人中間的派系劃分，往往沒有一代人與一代人之間的政治分歧深刻。“政治上的派系之間，同一代人的差異不大，只涉及到誰進局、誰進常委、誰進書記處、誰當省市長等等，他們的政治路線、思想底色沒太大差異。就算是國民黨與共產黨，國民黨也很容易進入共產黨，反之亦然，因為他們這一代人有類似的追求，要中國獨立、實現工業化，但他們與上一代人，不管是革命黨還是憲政黨，就有很大區別。”

 

 

 

 陳子明期待在溫家寶任期的最後階段，不僅講“人話”，而且辦“實事”。(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