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烏坎村維權事件,在村民以和平理性手法抗爭、廣東省當局以理性依法處理下,一場可能演變至流血衝突的官民對抗,得以和平落幕。烏坎事件有其獨特之處,以目前內地仍以防堵打壓對付維權民,相信「烏坎經驗」不會成為普遍借鑑模式。不過,這次危機得以化解的啟迪,主要是廣東省當局願意傾聽村民訴求,並且給予合情合理答覆,村民即使未見到當局釋放被捕同僚、家屬還未領回薛錦波的屍體,就收貨息兵了。有這麼可愛的人民,而官員卻只懂抱怨人民愈來愈難管,則幹群關係尖銳、管治動輒出狀,就不是偶然了。
警民衝突愈演愈烈
幹部貪腐乃是根源
烏坎村民維權,與很多地方村落群體事件,肇因如出一轍,都是官員上下其手變賣土地,官商瓜分利益,以烏坎村為例,村民訴說歷年被私賣土地多達3200畝,價格肯定不菲,但是據村民說,每人只共得到550元人民幣,其他賣地收入去了哪裏?中國農民世世代代靠土地維生,土地資源流失下,生計頓陷困境。
這類情,在大陸超過15萬條村落,無日無之,官民對抗,導致警民衝突愈來愈頻密,規模愈來愈大,手段愈來愈暴烈。官方把這些事件,視為「經濟社會轉型期矛盾高發的必然表現」,這個斷症,偏離了事態本質。歸納各地類似事件,基層官員貪污腐敗才是根本原因。所以,若內地當局不自欺欺人,則這類事件,將之界定為「基層幹部貪污腐敗魚肉人民的必然表現」,才符合事實。
烏坎事件,除了有基層村民維權抗爭的共通性,而事件得到和平解決,主要基於兩個獨特的地方。(1)村民的獨特抗爭手法,他們在9月,一度與村官和公安衝突之後,轉而以和平非暴力方式抗爭,一應部署顯示有理有節,使整個抗爭處於道德高地,當局欲以一貫強力鎮壓手段解決,變得無處力。(2)烏坎村宗族凝聚力極強,他們透過民主程序選出代表,組織抗爭活動,村民緊密團結,對內維持高度紀律,並一致對外,使得當局慣用的分化、瓦解、打擊伎倆,也缺乏施展空間。
烏坎事件另一個獨特之處,是廣東省當局選擇爭取和平解決問題。從汕尾市委書記鄭雁雄一番話看來,不排除地方一度要以武力鎮壓,最終他被架空,只能發表一番瘋言瘋語。廣東省成立工作組處理烏坎事件,由省委副書記朱明國掛帥,副組長由副省長林木聲擔任,分設4個工作小組,組長、副組長分別由省紀委、省組織部、省委宣傳部、省國土廳、省農業廳、省民政廳等部門廳級官員組成,規格層級之高,就省市自治區處理群體事件而言,歷來僅見。可見廣東省省委解決事件的決心。
另外,工作組與烏坎村代表會晤之前,村民其中一項要求,即要官方承認由村民自行選出的13人「臨時代表理事會」為合法組織,一般認為官方對此難以接受,但是會晤之後,據村民代表陳述,官方對此一口答應,使得一度被指為「非法組織」的理事會,成為了合法組織。這顯示一貫被認為原則性極強的中國共產黨,再一次顯露務實做法。
地方官員製造問題
高層如何應付得了
所以,就組織和操作而言,廣東省委處理之獨特,可以破格來形容。烏坎村民以獨特手法抗爭,基本上還是處於被動位置,相對而言,廣東省委的獨特處理,才具有關鍵作用。試想想,無論烏坎村民怎樣理性平和,若廣東當局堅決以武力鎮壓,不可能有現在的結果。烏坎村民和廣東省委的取態,同樣值得讚賞。另外,廣東當局充分把握了有危有機的精髓,化危為機。經過這次事件,廣東不但毋負30多年改革開放先鋒的美名,改革開放形象也得到進一步肯定和鞏固,對於省委書記汪洋仕途,相信會成為利好考績。
不過,烏坎事件暴露了兩大問題。
其一,地方官員質素低下。鄭雁雄發光碟錄像給村民,目的應該在做村民思想工作,但是他獨白約40分鐘,主要在責難村民,而且對境外傳媒多所抹黑。他所講述,與村民切身體會和認知,南轅北轍,這樣的官員只會激化矛盾,而非緩和矛盾。借用他那句「境外媒體信得過,母豬都會上樹」,看了光碟,村民會更加肯定「幹部官員信得過,母豬都會上樹」。類似鄭雁雄的地方官員,相信在內地有一大堆,靠他們去改善幹群關係,大概緣木求魚。
其二,烏坎事件反映弱勢社群上訪無門之無助,而廣東當局高層級介入,事態就解決,說明人民上訪,確實是伸冤途徑。此事會否鼓勵上訪行動,尚待觀察,但是地方官員製造問題,盈千累萬,卻要高層級機構、官員收拾,這樣的政府、體制還可以有效運作嗎?
地方的問題錯綜複雜,也不可能一下子解決,只有推動政治體制改革、發展真正民主、厲行法治、加強輿論監督,才可以逐漸扭轉這種局面。否則,以內地處於壓力煲吱吱作響的狀態,經濟崛起了,可否持續發展?是一個使全體中國人都忐忑不安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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