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2日星期一

張曼娟講述香港與民國作家的緣份

亞洲週刊

梁逸

從魯迅到許地山,從蕭紅到張愛玲,香港的獨特城市魅力,滋養著一個個民國作家的生命;張曼娟把香港和這些文壇名家的淵源娓娓道來。


走進會場的時候,一首婉約的老歌讓人彷彿回到遙遠的流金歲月,這首老歌叫《初戀女》。歌詞唱道:「終日我灌溉著薔薇,卻讓幽蘭枯萎。」如此詩意的歌詞出自「雨巷詩人」戴望舒的手筆。戴望舒是民國年代重要的象徵主義詩人,曾經在香港生活過好一段時間,住在港島薄扶林道。

十二月十五日晚,台灣知名作家、香港光華新聞文化中心主任張曼娟以「民國以來的文學家——他們走過香港」為題,在香港光華新聞文化中心做講演。這是亞太台商聯合總會籌辦民國百年系列活動的壓軸,也是張曼娟到港後的首次公開講演,現場座無虛席。從魯迅到許地山,從蕭紅到張愛玲,張曼娟把香港與這些文壇巨匠的淵源娓娓道來。香港以它獨特的城市魅力,滋養著一個又一個民國作家、文壇巨人。他們不但走過香港,也留下青春,留下作品,留下記憶,留下傳說。

張曼娟首先介紹的是新文化運動中的旗手魯迅,她說魯迅與香港有三次因緣,雖是過客,卻字字珠璣,雁過留痕。一九二七年一月,魯迅從廈門到廣州,途經香港過了一夜。時值冬天,他站在冰冷的船甲板上眺望英國殖民地的香港,寫道「那是一種悲鳴,那是一個民族在哭泣」。同年九月,魯迅路過香港隨身帶了很多書,卻被英國水兵翻箱倒篋,粗暴搜查,竟是因為他「太瘦了,以為是賣鴉片的」。如果說魯迅第一印象和最後感覺的香港是民族危亡心情的投射,那麼同年二月應邀到香港做兩次講演,則多了份「在水泥地上種花」的期盼。有人問魯迅香港是不是文化沙漠,魯迅說:「這種說法太頹唐。就算是,也不是不能改變的。」而他真的說對了,香港時代廣場曾在二零零六年舉辦「魯迅是誰」的圖片展,短短的兩週時間,竟然錄得超過五十萬人次入場。

第二位介紹的民國作家是許地山,他不僅是文學家也是學者和教育家。一九三五年,時任燕京大學校長的胡適把許地山介紹到香港大學,成為香港大學第二位華人教授,任中文系系主任。張曼娟介紹,許地山在香港不僅致力於推動教育改革事業,更不時接濟照顧逃難到香港來的人,為他們安排住處,還請醫生等。一九四一年,工作過於辛勞的許地山猝死於心臟病,葬於香港華人基督教聯會薄扶林道墳場。許地山不僅路過香港,還留下來紮根,最終長眠於此。

第三位介紹的是女作家蕭紅,蕭紅懷著避難的心情跟隨生命中第四個男人端木蕻良來到香港。但香港似乎無法拯救她充滿坎坷不幸的人生,張曼娟說﹕「所有女性身上可以發生的悲劇和不幸,在她身上全部經歷了。她的人生就是一部悲劇。」一九四二年香港淪陷期間,蕭紅死在一個法國傳教士所辦的臨時醫務站裏,年僅三十一歲。可即便這樣,香港還是給了這位抑鬱才女別樣的安寧和慰藉:「這裏的一切景物都是多麼恬靜和優美,有山,有樹,有漫山漫野的鮮花和婉聲的鳥語,更有澎湃泛白的浪潮,面對著碧澄的海水,常會使人神醉的。這一切不都正是我以往所夢想的佳境嗎?」正是在香港短暫而輾轉的時光,蕭紅寫出了重要的代表作《呼蘭河傳》和《馬伯樂》。

最後是家喻戶曉的張愛玲。一九三九年張愛玲獲得倫敦大學的獎學金,準備前往留學,卻因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而改入香港大學文學院。她在香港大學念書的時候很可能上過許地山的課。張愛玲的成名作《第一爐香》中的女主人公葛薇龍,正是來港讀書的女學生。她一炮而紅的作品場景設定在香港,正是因為香港的繁華和密集給了她思想上的衝擊。「頭上是紫黝黝的藍天,天盡頭是紫黝黝的冬天的海,但是海灣裏有這麼一個地方。有的是密密層層的人,密密層層的燈,密密層層的耀眼的貨品。」一九四一年日軍佔領香港,準備赴美的張愛玲不得不中斷學業回上海。不久,又迫於生計,只好投稿,繼而被當時著名作家周瘦鵑賞識,開始作家生涯。

張曼娟把香港如何滋養民國作家,昇華為作家作品如何滋養生命;整場講演下來,笑聲掌聲不斷。她每介紹一位作家也同時論及一位人物,從被封建禮教吃掉的祥林嫂到女性意識覺醒的春桃,從遇人不淑命運坎坷的蕭紅到「深思熟慮地墮落」的葛薇龍,每個女性身上,都有不同的角度折射人生。張曼娟說:「很多人問文學有什麼用?文學有什麼意義?……(文學)對靈魂有很大的滋養作用……所有的文學只要讀進去了,就會變成我們靈魂的支撐,它會讓我們變得更堅強,更溫柔,更慈悲,更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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