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總統幾項決策遇上巨大阻力,民眾不領情,在野黨極力阻攔,王建煊挺身支持,政府新發言人胡幼偉則強調內閣將走向全面溝通。持平而言,在野黨的阻擋未必有理,王建煊的相挺未必有用,而馬政府將民眾的不滿解讀為溝通不足所致,恐怕也未抓到重點。
馬總統在就職演說重申了他的改革決心,強調自己在「做對的事」,就算遇到艱難,也將堅持下去。問題在,所謂「做對的事」,跟「把事情做對」,其間有很大的距離,也充滿陷阱。馬總統的油電雙漲、證所稅及美牛進口都具有改革美意,卻未獲得民意支持;其中原因,除了溝通不良,更重要的是它的「溢出效應」淹沒了改革目標,那才是真正病灶所在。
所謂「溢出效應」(spillover effect),是指政策推動時所產生的非預期效果或反應。以證所稅的課徵為例,雖然這項政策還在討論之中,但兩個月來台股已連續重挫數百點,估計整體股市市值跌掉兩兆多元,交易量更是大幅萎縮,這就是溢出效應。近期台股的挫跌,當然也不乏歐債危機的牽累;但在證所稅課徵的妖魔化渲染下,所有帳都要一起算在馬政府和財政部頭上,這雖未盡理性,卻又豈是有理說得清的事?
這正是應當提醒馬政府之處:以財政部的既有藍圖,對每年證券交易所得四百萬以上者課徵證所稅,政府年增稅收不過一百億元;然而,目前台股市值已然跌掉兩兆多元,這些都是全體大大小小投資人的共同損失。亦即,政府可收的一百億根本還沒看到影子,而股民的口袋已被掏得乾扁;影響所及,民間的消費能力也因此連帶下滑,衝擊市面上的經濟景氣。權衡利弊得失,這樣「福未至、禍先到」的所謂改革,就算有平衡貧富差距的宣示意義,但它橫流四溢的打擊面,究竟有誰受益?
簡單地說,無論改革的理想多高,人們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其正當性就難僅以「理想」二字自圓其說。這並不表示我們反對證所稅,基於賦稅公平,政府對於不勞而獲者不僅要加強課徵,對於貧富差距問題也須運用決策手段設法平衡。但別忘了,除了溝通,還有手段的取捨、時機的拿捏、利弊的權衡、阻力的化解等更細緻的工作需要處理。如果不能照應這些,只憑一句口號就說要改革,毋寧太過天真。
由此看,油電價格的調整也一樣,陷入了「溢出效應」大過改革目標的泥沼。從環保、能源效率、國際競爭的角度看,台灣的油電價格確實都需要合理化調整;但馬總統將漲價高調定位為「改革」,就難免激起人們對中油、台電經營效率及其高幹坐領高薪的不滿:為何只改革末端價格,不改革內部組織及薪資結構?這是馬總統一腳掉入他自己布下的高貴陷阱。
更吊詭的是,馬政府高調宣布油電雙漲引發的物價恐慌。事實上,近三月來,除了汽油解除凍漲時驟升三‧一元,其後油價連續數周調低,而電價調整更未開始實施;然而,「油電雙漲」卻成了馬政府揮之不去的標籤,乃至民間所有捕風捉影的漲價全都指控政府為禍首。從後果看油電價改革,豈不成了政府庸人自擾而禍延市井百姓?
對台灣而言,改革曾是一個迷人的字眼,但也曾被政客無度濫用到令民眾反胃,如李登輝的憲法改革和陳水扁的二次金改。我們支持馬總統維持他從政的理想,繼續把台灣帶向更好;但我們也建議馬總統,要更謹慎使用改革字眼來形容他的施政。比如說,民眾更渴望看到的司法制度變革,卻缺乏動靜;民眾渴望打破朝野對峙的僵局,卻反而倒退;而油電之類隨市場升降的工作,其實不勞總統插手,卻惹得漫天塵埃;課徵富人稅原有更簡便之計,卻為證所稅搞得股市重創,進退兩難。這樣的改革,無論是溝通失利、手段不當、或思慮不周,都得不償失。
拋卻改革的豪華包袱,把事情做對、做好的機率會更高,也更能贏得民心。
台灣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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