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時,誰也不曾想到今年非洲會有這麼多國家天翻地覆,改朝換代。僅在新年開始的元月一個月內,埃及先推翻了掌握政權幾乎三十年的穆巴拉克總統。繼而另一強權突尼西亞,則把盤踞大位廿五年的強人賓阿里(Zine el-Abidine Ben Ali,其實他姓el-Abidine,賓阿里只是名字)趕下了台。
這股風暴被媒體命名為「阿拉伯之春」。被推翻的兩個大獨裁者,命運有相似之處,也有不同的地方。相同之處,是兩人不約而同地都逃到沙烏地避難。不同之處,則是穆巴拉克被引渡回埃及,以屠殺平民罪接受審判。他的辯護律師與軍事法庭檢察官商獲同意後,穆巴拉克才從紅海邊的旅遊勝地Sharm el-Sheikh回開羅受審。他的兩個兒子迦瑪爾(Gamal)和阿拉呵(Ala’a)也同被引渡回埃及,一同以貪汙罪出庭。
八十三歲的穆巴拉克,今年七月廿八日躺在病床上首次出庭,轟動一時,全球視聽媒體競相報導。但從那時以後,全無任何發展,既無第二次開庭的消息,更沒有認罪磋商的報導。難怪熟悉中東情形的歐美評論家說,案子很可能就這樣冷凍下去。反正人民記性不長,過不了幾個月,注意力可能就被其它大新聞搶走,把此案丟在腦後了。
突尼西亞的賓阿里,一九八七年推翻前總統包桂巴(Habib Bourguiba),自任總統。他比穆巴拉克年輕了十八歲,雖然中學都沒畢業,但較有魄力,的確也做了不少事。從突國軍校結業後,還到法國進過砲兵學校;在美國的情報學校與高炮學校都受過訓。
返國後,賓阿里把在外國學的那一套,全盤搬回來,先設立軍事安全部門,自任主管十年。外放任駐摩洛哥與西班牙的武官後,一九七七年調回突尼斯(Tunis),先任國家安全局長。外放駐波蘭大使。再調回國做內政部次長,升部長。一九八七年十月,被任為內閣總理。
天下恐怕沒有那麼巧的事:賓阿里上任沒幾天,診治包桂巴總統的醫師團忽然拿出一份病情報告,說包桂巴的健康情況,已經不能擔負國家政策的大責重任。突尼西亞人半開玩笑地稱之為「醫學政變(medical coup d’etat)」,賓阿里只能假裝聽不見。
直到一九九九年,義大利主管軍事情報的瑪丁尼(Fulvio Martini)將軍向義國眾院的調查委員會坦承:突尼西亞那次政變,由賓阿里取代包桂巴,是義國情治機關與突尼西亞情報單位合作的結果。馬丁尼甚至說,包桂巴過份支持伊斯蘭宗教復興運動,也使他背後的「老闆」有些疑慮。誰是他的老闆呢?竟然是當時義大利首相寇拉西(Bettino Craxi)和外交部長安德里歐狄(Giulio Andreotti)。這番話究竟是真是假,沒有人敢說。
賓阿里在位廿五年中,如只就民眾支持度而言,似乎頗得民心。一九九四年突尼西亞歷史上初次選舉議會,他創設的憲政民主黨(Constitutional Democratic Party)在單一議會的一百六十三席中,贏得一百四十四席。到二○○二年,突尼西亞的議會才改成兩院制,上院稱為評議院(Chamber of Advisers)。設立兩院制後的頭一條議案,就是把總統候選人的年齡上限,從原本七十歲以下,提高為七十五歲以下;連傻瓜也知道,這是為誰修改的。
賓阿里的鐵腕統治,自然不容許異議存在。記者被捕,報館被封,常有發生,有識者噤若寒蟬。二○○九年,突尼西亞舉行大選,非洲聯盟(African Union)派遣以剛果共和國(Republic of the Congo,即前法屬剛果,與前比屬剛果,現稱剛果民主共和國Democratic Republic of the Congo有別)外交部長彭寇樓(Benjamin Bounkoulou)率觀察團前往觀選,事後提出的報告,認為選舉大體「自由而且公正(free and fair)」,自然是拿了錢。
那年十月廿九日投票的結果,賓阿里獲得總票數九九%,順利連任第五屆總統職務。美國國務院雖然表示:突尼西亞並未准許其它國際組織派員觀察選舉經過。但基於外交考慮,覺得與賓阿里尚有合作需要,不敢因小失大,他又繼續穩坐總統寶座。
賓阿里看出大勢所趨,元月十三日,他公開宣布等這一任期滿後,二○一四年將不再尋求連任。但時間不再容許他拖延,憤怒的突尼西亞人持續上街遊行。第二天,賓阿里夫婦帶著子女逃往沙烏地。六月二十日,他們夫婦因貪汙罪,被法庭各判處有期徒刑卅五年。但這是「缺席(in absentia)裁判」。被告依舊在沙烏地逍遙法外,比穆巴拉克好得多了。
埃及和突尼西亞,本來是茉莉花旋風的發源地。現在「阿拉伯之春」又回到了這兩國來。不同之點,是原本僅為推翻獨裁暴政而起的群眾運動,一年來逐漸發酵轉型,已經形成阿拉伯人民爭取自由要民主的新浪潮。放眼明年,它還可能波及到鄰近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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