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19日星期四

胡耀邦對賀敬之說:你們京西賓館的會怎麼收場?


唐達成信奉的不拉幫結派,不參與團團夥夥的處世準則,受到了衝擊。
唐達成還有一句話就說得比較袒露了。唐達成 說:“我大概確實不是一個搞政治的人。張光年推薦我學習一段毛主席語錄:‘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政治的判斷,要說 難也真難,要說簡單其實十分簡單。英明領袖的話一句頂一萬句。政治的高度智慧表現在最簡單的邏輯推理之中。”

束沛德代唐達成而言:“我們就處在,這面,黨組書記是張光年管;那一面,中宣部是賀敬之分工抓作協,所以我們呢,也得不斷地到賀敬之那裏去彙報工作,要求我們作 協這個事那個事應該怎麼怎麼辦。有唐達成一個人去的,也有我和唐達成兩個人到賀敬之那裏去。開始那一段呢,賀敬之沒有落選,好像還好一點,對我們兩個人 麼,因為工作關係麼(束沛德的語言特點,喜歡在完整的語句結構中,多層加入因果關係。也許是為使某種依據更充分,更有說服力)。該怎麼彙報怎麼彙報,該把 情況帶回來就帶回來。這一段還可以。四大以後這個問題就尖銳了。”

賀敬之在與我的訪談中,提供了唐達成對他說的這麼一段話:
“…… 我說,達成,最近你這精神狀態不怎麼樣啊?唐達成對我說,我跟你說心裏話吧,他講,在許多問題上,你是按中央的精神辦的。也都有中央的正式文件。你也是按 部委會上的決定來辦的。但是我後來感到很困難了。我在你這裏辦公室聽到的是一種中央的精神,可是我回去後聽到的還有另一種中央的聲音。使得我無所適從,左 右為難。我也不好說在你這裏聽到的不是中央精神,可回去後則成為另一種。我也不好和你具體講。……後來,又過了一段時間,84年底,85年初,他就跟我不 怎麼來往了。有一次,他跟我講,上一次我跟你講有兩個中央精神。現在我覺得,你所理解的執行的這個中央精神是從文件上來的,實際上還有你所不瞭解的。這我 就恍然大悟了。”

朱穆之在中顧委生活會上批評張光年時曾說過這麼一句話:“光年同志摘的文章、引的講話,似乎都是事實。是不是還有其它事實?怎麼看這兩種事實?”

馬 烽在1984年9月中宣部召開的會議上,發言中說了這樣一段話:“……團結問題,加強團結,不團結有幾種原因:一、是歷史原因;二、是運動的後遺症;三、 是小道消息太多,傳來傳去很走樣,也不利團結。前兩年好像有兩個司令部發出來的話。搞得下面不知聽誰的好。希望能有所解決。團結問題不解決,會對文藝界有 影響。有意見也應該按組織手續來提出,擺到桌面上來解決。”

“文革”的過來人都有一句耳熟能詳的話:“稀裏糊塗站錯隊,懵懵懂懂跟錯人”。想不到歷史發展,社會進步了這麼些年,人們仍然面臨久治不愈的如何“劃線站隊”。

賀敬之說:“後來的京西賓館會議,就使我更加恍然大悟了。”

下面是《詩人賀敬之》裏的一段話:
從 座談會一開始,特別是進行到丁玲、趙尋發言當天,會外就傳出謠言:說這是一個背著中央開的“黑會”,“整人的會”,是“加大馬力搞‘清污’的動員會”,並 傳說“有一個一百多人的批判名單”,說“賀敬之要把丁玲捧上臺”,更為聳人聽聞的是:“趙尋在會上公開反對胡耀邦!……”

賀敬之對此全然不知。他對整個會議的進行感覺良好,認為座談會上有不同意見發表是思想活躍的表現,經過這次會上的交流溝通,會後再繼續努力,逐步統一認識,增進團結不是不可能的。

與 會的同志普遍反映也是如此。當時任中國作協黨組副書記的唐達成同志在兩年多以後——1987年5月一次會上發言回顧說:“我作為京西賓館會議的參加者,確 實沒有感到這次會議要整人。後來我聽說有同志就此向中央送了材料,我不知道實際情況是怎麼回事,但如果認為這次會議想整人,那是不符合事實的,也是不恰當 的。”

當時,連會外流言也還未聽到的賀敬之,更不會知道唐達成同志說的“有同志就此向中央送了材料”。

突然,文藝局的同志緊急告訴他,中央辦公廳通知要馬上報送座談會的全部文件和簡報,已報的還要增加若干份。緊接著,通知賀敬之到中南海開會。

賀敬之按時到達中央書記處會議室,耀邦同志、鄧力群同志和其他幾位有關同志都已到場。
耀邦同志先開口:“你們正開的這個會,我們不知道。賀敬之同志,你先不要說,說也無非是解釋。你們的會怎麼收場?如果你們不行,只有中央去收了。時間不多,你先聽別人發言。”

一 位與會的同志首先發言。他從公文包裏取出顯然是告狀的材料不時翻看著,對賀敬之進行批評:“……你們還要大搞清除精神污染……又要批這個、整那個……海內 外多少項投資都抽回去了,還能這樣幹嗎?……丁玲的事已經解決了,怎麼又弄出來……還有個什麼簡報的事,矛頭針對誰呀(意指耀邦同志)……”

賀敬之不禁怔住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弄成了這樣?

接著一位同志長篇發言,一句未提告狀的具體內容,只講了自己對一切工作要服從於和服務於經濟建設中心的認識。然後又一位同志翻出簡報上登的賀敬之在座談會上的《開場白》,挑出其中一句批評說:“不要發展,光講堅持,這樣的馬列在世界上形象可不好啊!”

賀敬之實在憋不住,山東人的倔勁兒上來了,他直話直問:“耀邦同志,今天是批評我的會吧,我是不是沒有發言權啦?”

耀邦同志說:“你是中央委員,誰說你不能發言?說嘛。”

為搶時間,他扼要地把座談會的宗旨、內容、開法和進展情況作了說明,特別說到五次文代會的指導思想應是鼓勁、團結、繁榮,而這個座談會就是為五次文代會做準備的。
……

在他離座要走時,賀敬之趕上去說:“耀邦同志,請等一等。有些問題還沒談,特別是我覺得有同志有誤會,我希望和你談談。你要沒時間,別的同志也行……”

耀邦表示可以:“你看和誰談?”
賀 敬之這時明確感到同剛才那位手拿告狀材料的同志是談不出結果的,就提出和胡啟立同志談。啟立同志同意:“敬之同志,下去約個時間吧。”賀敬之和他並排走出 會議室,情不可禁地對他嘟囔:“這算什麼事啊,搞了這一場……”啟立同志口氣親切地說:“老兄,沒什麼,不過是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兩 天後,賀敬之和胡啟立進行了將近四個小時的談話。他開頭就從“壺”的問題說起:“中央正確決定的方針政策,怎麼會在誰那裏成了不開的‘壺’?我們怎麼能知 道哪壺開哪壺不開?我們只應照中央正式文件辦。啟立同志,你們在中南海辦公,可以不直接面對下邊。我們在第一線,對群眾的提問怎麼能老是避而不答呢。文藝 界有相當一部分人,包括文藝領導層中的幾位同志一直不同意小平同志提出的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和反對精神污染,可我一直相信他們這樣是不會得到中央支持的。 這兩天我才知道他們那把不開的‘壺’是怎麼回事。但我仍相信,這不會是小平同志和耀邦同志的精神,更不是整個中央的精神……”
選自《唐達成文壇風雨五十年》,陳為人著,明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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